043 所谓家人
那一瞬,天地俱静。
不管是姜嬛还是姬以羡,只听见哗的一声,那是刀刃没入肩头的声音。
姬以羡瞳孔微微睁大,他想要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可无奈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她倒在自己怀中,长剑没入肩头,手掌间也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血迹。
身后,沈阑将剑拔了出来,冷笑:“哟,想必这位便应该是临渊世子的世子妃了吧。”
“世子和世子妃还真是蹀躞情深呀。”
姜嬛手指攥紧了鞭子,一扬手便对着姬以羡后颈劈了下来,姬以羡感觉颈后一疼,随即便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接下来的话,她想,姬以羡还是不要听见的好。
沈阑和沽酒瞧着姜嬛动作,扯了扯嘴皮子:“哟,世子妃这是在作何?”
姜嬛撑着身子,用另一边没有拿着鞭子的手扶着墙壁起身,依旧挡在了姬以羡的面前,对上沈澈嘲讽的双眼,没好气道:“沈澈在哪?”
“找我二哥?”沈阑冷笑,刚要继续嘲讽的时候,倏然觉得不对劲,惊恐的盯着面前的姜嬛瞧了半响,就连说出的话都止不住的打颤,“你……你……”
姜嬛在心中叹气,伸手连着人皮面具一把撕了下来。
地牢中虽是光线昏暗,可到底还没有到两眼一抹黑的地步,在微弱的烛火下,沈阑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女子是谁。
当场沈阑一蹦三尺高:“姐姐!”
沽酒也有些意外,他目光惊疑不定的在自家姑娘和姬以羡身上来来回回的转了一大圈后,突然间就皱了眉,这到底算个什么事?
虽然这些日子他挺佩服姬以羡竟然能在二公子手中一声不叫的活下来,可只要想到这人将他们姑娘给拐走了,他心中就恨不得直接再上去给他一刀。
好让他命绝于此算了。
“二哥在哪?”姜嬛又问。
沈澈原先嚣张又张扬的脸,一下子就便得委委屈屈的,他睁大了眼,眼中极快的就蓄积了一泡泪,拉着姜嬛的衣袖,哭唧唧的便道:“姐姐,你怎么一回来就问那个老男人?你就不关心不关心你唯一的弟弟吗?”
“三公子。”沽酒沉吟了一会儿,开口指了指姜嬛的身后,“姑娘身后还有伤。”
“伤?”沈阑愕然的睁大了眼,电光火石之间,立马就将一切给想了起来,刚才他是想制住姬以羡的,他的姐姐一下子就扑上去,替那个男人挡住。
瞬间,沈阑怒气高涨,提着手中的剑刚想冲过去好好的教训那人时,就被姜嬛给拉住了手,指了指身后,倒在墙角的姬以羡,认真道:“你姐夫。”
“我?姐夫?”沈阑不可思议的重复一遍,随即叫道,“屁!小爷我不认!不认!”
“就他那弱鸡样,还想当我姐夫?还不如太子哥哥了!”
姜嬛伸手毫不客气的揪住了沈阑的耳朵:“你给我安静些。”
“三公子。”沽酒再次提醒,“姑娘身后还有伤。”
听见姜嬛身上还有伤,沈阑的态度一下子就软和下来,眼巴巴的看着她:“姐姐,你身上还有伤,我先带你出去给你上个药吧,别的事,我们晚些再说吧。”
姜嬛目光并未从姬以羡的身上离开,沽酒会意,上前道:“姑娘,您先去吧,至于世子爷属下会帮您瞧着的。”
“对啊,姐姐这儿有沽酒哥哥瞧着了,姬临渊不会有事的,你先同我去将伤给治治吧,至于其他的,我们稍后再议吧,你不是想见二哥吗?我这就派人去给二哥送信,让你同二哥见见?”沈阑一连串的话砸下来,扯着姜嬛的手臂就想拐着她立马离开这个地牢。
可惜,姜嬛是纹丝未动。
她身后有伤,沈阑也不敢用力,只能拉着她的袖子,委委屈屈的同她对峙着。
沽酒又上前一步,劝道:“若是姑娘不放心,不若让属下将闻末找来,让他替世子爷瞧瞧如何?”
“对对对,不是闻末在吗?我现在马上将他给找来?”沈阑试探道,趁着姜嬛没注意,伸脚狠狠地踢了姬以羡一脚。
姜嬛身子往后一靠,受伤的肩膀硬生生的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大有一种闻末不来,她就不走的趋势。
沈阑简直是被姜嬛的动作给气得笑起来,他们一起长大,竟然还不知道他这个姐姐还会耍赖?
沈阑瞧着她,真的是越瞧越觉得辛酸,怪不得娘亲和父亲常常念叨,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胳膊都不知道向着自家亲兄弟了。
况且,这两人之间还没有劳什子的嫁娶。
就算是沈阑在如何生气,还是挥手让沽酒赶忙去将闻末找来,沽酒的动作也算是快,沈阑还没来得及同姜嬛套套近乎,闻末就飞奔过来,气喘吁吁的站在了姜嬛的面前。
她往后退了一步,将姬以羡让开,低声道:“你先瞧瞧。”
闻末伸手指了指姜嬛正在流血的肩:“主子,您的肩……”
“没事。”姜嬛摇头,“此处阴寒,临渊的身子不好,一会儿你们记得替他换身厚实些的衣裳,至于那链子……”
姜嬛目光落在那安安静静躺在地面上的铁链上,“就别给他带了。”
“可这是二公子吩咐的。”闻末道,说实话他也不太看得姬以羡好。
“我知道,所以二哥那,我会去说的,你们照做便是,再言如今大哥和二哥不在府中,难道府中不该是我做主吗?”姜嬛板着脸,“记得我说的话。”
沈阑恹恹的耷拉着脑袋跟在姜嬛的身边,就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虽然他很讨厌姬以羡没错,可若是同自个姐姐相较起来,他还是宁愿姐姐不要生气吧,至于姬以羡,一个人罢了,活着还是死了又有什么关系了。
闻末和沽酒对望一眼,低头齐声应了句。
沈阑原先黯淡的眸光,顿然就亮了起来,眸中似带上了璀璨星辰:“姐姐,地牢阴寒,你身子也不太好,不如我们先出去吧。”
姜嬛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的嗯了声,任由沈阑牵着她的衣袖出了地牢。
日光融暖笼在身上。
后面的血液似乎在刹那凝固住,同衣裳沾在一起,她将黑袍又往下压了压,跟在了沈阑的身后,一同去了他的屋子。
一进屋,沈阑立马就放下了在外端着的架子,像只被抛弃的可怜虫般,可怜兮兮的拉着姜嬛的袖子:“姐姐,你是不是不要阿阑了?”
姜嬛挑眉,垫着脚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沈阑是瞧着她如今清瘦的面容,是越瞧越觉得难受:“要不然,你为什么宁愿在长安也不愿回来?还有刚才,你给我的茶水中下药,你宁愿同我们动手,都不愿意……不愿意袒露自己的身份。”
“若非是我赶到……你是不是打算直接动手杀出去?”
虽然姜嬛很不想承认,可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他们之间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心灵感应,她反手拉住了沈阑的衣袖,温声道:“阿瑾与你不一样,这是我欠他的。”
“什么欠不欠。”沈阑嘟囔着,“姐姐,你同姬临渊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让我喊他姐夫?他可是大燕的世子耶!”
姜嬛微笑:“同你开个玩笑罢了,傻子。”
见着沈阑欲言又止的模样,姜嬛身子往前倾了倾,装作很痛的样子,同他道:“我的肩有些疼。”
“你真的是!”沈阑被她被气得跳脚,“身上有伤,也不知道早些说吗?”
姜嬛在桌边坐下:“刚刚突然疼了一下。”
沈阑没好气:“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个丫鬟来给你换药!哎呀,你真的是要气死我了!”
姜嬛目送气急败坏的沈阑出去,心头却是暖洋洋的。
这便是家人吧,是她在长安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的,有那么一瞬间,姜嬛觉得泪水都快要溢出眼眶。
好在,她克制住了。
她望着面前被她下了迷药的茶水,伸手晃动了下:“沽酒,二哥现在在哪?”
“如今秦燕开战,二公子和大公子正在大帐中。”沽酒从廊下走了进来,他还是穿了一身黑袍,半分不见日光。
姜嬛颔首:“去准备吧,我想要见见二哥。”
“是。”
当沈阑将那丫鬟找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个的屋子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再瞧不见人的那一霎,一股巨大的恐惧袭卷了全身,沈阑觉得自己此刻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转身飞似的往地牢中去了。
地牢中光线昏暗依旧,姬以羡正要死不活的躺在脏污的地面,闻末任劳任怨的蹲在他的身边替他上药,听见沈阑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说道:“沽酒同主子一块出去了。”
“姐姐去哪儿?”
闻末道:“除了去找二公子,你觉得主子现在还会去找谁?”
毕竟,这么大的一麻烦在这儿搁着了。闻末有些嫌弃的从姬以羡的身上掠过:“不过,属下建议小公子最好不要去,主子为什么撇下你同沽酒走了,就是不想你同她一起。”
“再言,你若是走了,府中无人,少不得有些人便要闯进来了。”
“我知道!”沈阑烦躁的挠头,恨不得再次伸脚狠狠地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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