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怒气
可还不等姜嬛睡着,姬宝儿大概是因为吃饱了撑得慌,带着侍女鱼贯而入。她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来,迎接这位名义上的小姑子。
“嫂嫂。”还未走近,姜嬛便听见了姬宝儿腻得发慌的声音。
姜嬛笑着颔首,让琴儿去备了一壶茶来。
姬宝儿笑着站在姜嬛的面前,用手指毫不留情的戳着她脸上缠着的布:“嫂嫂,你的脸是怎么了?”
被她这么一戳,姜嬛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要裂开,干脆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在她的对面坐下,执了笔:“姑娘怎么来了?”
姬宝儿算是勉强识得几个字,她看了眼便笑道:“自然是想念嫂嫂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小丫头了,也不知折枝你和哥哥是否用得顺手?需要不需要宝儿替你们换一个?”
“姑娘费心了,世子爷十分喜爱折枝。”姜嬛又写道,“您瞧,世子爷这不就带着折枝去书房侍候笔墨了吗?”
姬宝儿脸上浮出几分得意地笑:“折枝那丫头哪像嫂嫂这般,通笔墨晓诗词,你让她去侍候哥哥的笔墨,实在是太埋汰哥哥了些。”
“折枝挺好的,十分乖巧,甚得世子爷的心。”
姬宝儿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些:“若是如此,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自打我让折枝跟了嫂嫂,就一直怕折枝那丫头心大,给嫂嫂惹麻烦,让嫂嫂和哥哥之间的关系出现什么不好的裂痕,可如今听见嫂嫂这般说,宝儿到底是安心不少。”
“世子爷身份贵重,身边有通房妾室最是正常不过,姑娘无需不安。”
“也是。”姬宝儿笑,“先前父亲赏给哥哥两名通房,哥哥和嫂嫂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恩爱如初,想来是宝儿杞人忧天,多虑了。”
说完折枝的事,姬宝儿又和她耐着性子东扯几句西聊几句的,然后一拍屁股,慢悠悠的就走了。
琴儿不满的瞧着她:“世子妃,您这性子也太好欺负了些吧。”
姜嬛只是笑着,等烛罩挪开,将她刚才写的纸,全部挪到烛火之上给烧得一干二净。
她又不是真的姜嬛,又如何会为了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男子伤秋悲秋,做一些莫须有的事情了?
纵然,她心中到底是有些意难平。
没多久,姜嬛正缩在罗汉床上小憩的时候,就听见院子外传来了一道哭声。
哭声时大时小,时远时近,隐隐约她还听见了琴儿的安慰声,不大,却是能吵的人头疼难耐。
她捂着额头,慢吞吞的裹着身上搭着的东西,又翻转了一个身子,好让自己睡得更加舒服些。
炎热的日光从雕花的窗子角洒下来,随之而来还有折枝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感觉就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可无论琴儿在如何问,那人也依旧只是哭,再无半句话可说。
姜嬛不知道从哪儿揪了两团棉花来,堵在耳里,又准备继续睡过去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搁在身边的手腕一痛,整个人被人提着往上拉了下。
她不耐烦的睁了眼,姬以羡那张清俊如水的脸恰好就撞入了她的眸子中,不过比起姬以羡的面无表情,倒是他眼中略微闪过的怒气,让她的心肝,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你……”话还未曾出口,姜嬛便感觉后脊背一疼,下意识的就反手摸自己的后背摸去,等着痛意略微消散,姜嬛这才睁眼看向始作俑者,“疯了吗?”
姬以羡面无表情站在床跟前:“痛吗?”
“疯子。”姜嬛揉着被摔痛的那里,重新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撑在小几上,刚准备起身,就被姬以羡的手给按住了肩膀。
她从来都不知道,姬以羡竟然这般厉害,单凭一只手,就能让她无法动弹分毫,她仰头看他:“姬以羡,你今儿到底疯够了没有?”
姬以羡恍惚不曾听见她的话,又沉着声音问了一遍:“回答我的话。”
“当然疼,要不换你试试?”姜嬛忍着怒气一字一字说的格外认真。
谁知,姬以羡却挑眉带出了几分笑:“疼一些,才知道长长教训。”
说完,他将姜嬛放开,自顾自的就出了屋,在经过折枝身边的时候,脚步稍稍一顿,紧接着姜嬛就听见他冷若冰霜的声音不低不高的响起:“拉出去卖了。”
“世子爷!”折枝一下子就将琴儿推开,整个人刚扑过去,正要抱上姬以羡大腿的时候,就被他狠狠地踹了一脚,那一脚正好就踹到了折枝的心口。
顿时,整个庭院中噤若寒蝉,无一人敢有所动作。
他们也算是院子中的老人,可他们在这儿待了这般久,还是第一次见着他们平常不太爱搭理人的世子爷发这般大的火。
别说下人们吃了一惊,就连在屋中的姜嬛也被姬以羡那一脚给震慑住。
她撑着小几的边缘,往后瞧去。
她是真不知,这人今儿怎么发了这般大的火气。
因着惹了人,姜嬛可不敢再偷溜出府,去找玉祁说话喝酒,而是乖巧的呆在了院子中,寻了一个花样来画。
琴儿战战兢兢的走到屋内,拿出一个小手绢来,就坐在圆凳上,开始哭哭啼啼的摸眼泪。
被吵着姜嬛抬头瞧了眼琴儿,歪着头想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的,继续描着她的花样。
没多久,姜嬛就听见了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偏头,看向琴儿。
琴儿抹了抹眼角的泪,一下就跪下了去,声音那叫一个嘶哑,也不知是哭了多久,才有了这般的境况:“世子妃。”
姜嬛伸手刚准备将人给扶起来,就瞧见琴儿一把拂掉了她的手:“世子妃,若是世子妃不答应奴婢,奴婢宁死也不会起来。”
姜嬛有些诧异的将手在空中顿了顿,尔后十分自然的收了回去。
“世子妃。”瞧着姜嬛没了动作,琴儿一下子就晃了神,她忙不迭又再次扑上前去,“世子妃,您向来是个良善大度的,求您救救折枝吧。”
“折枝去引诱世子爷固然是她的不对,可也罪不至此啊!”
姜嬛这下是真的没有了描什么花样的心思,她有时候是真的弄不懂琴儿这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不管是玲珑,朝雨还是折枝她们,她都能为她们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可明明她们之间的关系,没有这般好啊。
姜嬛第一次觉得自己装哑巴是个错误,不能开口直接叫人给滚出去。
“世子妃!”琴儿继续哭着,她仰着一张娇怯的脸,泪痕点点,可还不等她再开口,就被姜嬛手起手落,一个干脆至极的手刀给直接劈晕了过去。
瞧着人软绵绵的倒在了地面上,姜嬛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转身拣花样子继续描的时候,破窗之声却倏然传至耳旁。
姜嬛寻声瞧过去,就见一道喑哑的男声响起:“姜姑娘,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朱公子?”姜嬛眼神转冷,“不请自来,可是为客之道?”
“是不是为客之道,朱某也不愿与姑娘争辩,朱某只是没想到姑娘竟然是临渊的世子妃,这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朱辞镜捧着一个锦盒上来,将它放在了她面前的小几上,“只是不管姑娘的身份如何,姑娘也不该叫其他人去取的。”
“毕竟我这人,只认脸。”朱辞镜的手指压在锦盒上,敲了敲,声音也十分有韵律。
姜嬛笑:“这次是姜嬛不懂规矩了,下次不会了。”
谁知朱辞镜却笑着摇头:“若是姑娘下次还想要朱某为你制一张面具,少不得就要按照朱某人的规矩来了。”
姜嬛又道:“好说,若有下次,姜嬛必定会遵循朱公子的规矩,绝不逾越。”
朱辞镜含笑着点头:“倒是有一点挺让朱某人意外的,也不知世子妃是否愿意为朱某解惑一二。”
“这就要看朱公子的这事,值不值得我说了。”
朱辞镜悠悠道:“从朱某接到的消息来看,临渊的世子妃姜嬛,虽算不得什么书香门第,但也是青白之家,其父是名震一方的教书先生,按理来说,姜姑娘也该知情识趣,懂得礼义廉耻对吗?”
姜嬛没答,只是那双眸子已然透出了几分不愉。
朱辞镜恍然未见,又接着说道:“那姜姑娘也该算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怎会做起了杀人的生意来?”
“朱公子这问题,或许要等姜嬛下次去找公子做买卖的时候,才能回答了。”姜嬛手指微动,便将锦盒从朱辞镜手中给拿了过来,“这次,还要多谢朱公子不吝相助。”
朱辞镜颔首:“还有一事忘了说,因这次姜姑娘要求的时日太紧,是以朱某人做这面具的时候,少了一些东西,换而言之,这面具必须三个月一摘,用药水浸泡一次,方可维持姑娘一年容貌不改。”
说着,朱辞镜又换了一个姿势,他面朝着姜嬛,黑袍之下,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倏然亮起,“一年之后,姑娘或许就得告诉朱某今日的答案了。”
姜嬛的手按在锦盒的扣子上:“多谢,一年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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