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贪杯,花酒
夜色深深,檐角灯笼轻晃。
笼中的烛光晃荡在了姜嬛的脸上,明明灭灭,衬着她的双眸,泛起了阵阵冷意,折枝仰头瞧着,陡然之间心海激荡,一股一股的寒气从心底涌上,双腿一软,她几乎都要跌坐在地面之上。
姜嬛朝她伸出了手,折枝手颤着刚准备搭上去,姬以羡却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拿开,搭在了她的手中。
姬以羡的手带着凉意,宛若初春深夜的凉风,刚一搭上,姜嬛身子就不由打了一个颤栗,她回头看他,就见姬以羡眼角泛笑,那笑是一丝一丝的绕上去,就像是一条毒蛇,在瞬间就绕上了她的脖子。
折枝往后退了几步,迅速跪下:“奴婢不曾和世子妃说什么,不过是些家常话,若是世子爷想听,不妨让世子妃写给您看。”
姬以羡捏了捏她的手:“是吗?”
姜嬛的目光慢悠悠的落在了折枝的面前,在她惶恐不已的目光下,姜嬛这才点头。姬以羡冷笑着用余光瞧了姜嬛一眼,手上稍一用力,便轻而易举扯着她的手进了屋,等着两人一同进去之后,门便在折枝的面前落下,然后里面传来了木栓的响动的声音。
瞧着眼前紧闭着的屋门,不知何故折枝竟然觉得此刻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轻松,好像刚才与世子妃所言之事,便统统化作尘土,不作数了一般。
直到她等着屋内的烛火依次亮起,两人的剪影静静的投射在了窗上,折枝这才在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屋。
屋内,姬以羡拉着姜嬛的手,一直走到罗汉床边后,才慢慢松开。
姜嬛手脚利落的一下子就蹬掉鞋履翻身坐到了床榻之上,她用手托着自己的下颌,漫不经心的抬眼打量着正站在床榻边上的人,恹恹的开口:“你怎么突然出去了?”
姬以羡的手指压在桌边上,眉眼沉冷:“我若是不出去,你打算怎么办?那些话,你打算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说着,他嗤笑一声:“我早就说过,折枝这丫头留着就只是一个祸害,你怎么就是不信了?”
“你先前对付朝雨的时候,可没有这般犹豫。”
姜嬛想了想,倏然莞尔一笑:“折枝那模样生的这般好,我可是舍不得,世子爷,难不成你舍得?”
“红颜枯骨,不过刹那,皮相罢了,又有何舍不得。”姬以羡说这话时,实在是太过清淡,清淡到她都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有几分真心还是几分假意。
姜嬛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和他有过多的纠扯,她沉默的伸手在袖子中掏了掏,没一会儿,便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摸出来,摆在了他的面前,扬着下颌说道:“这是林氏给我的。”
姬以羡捏起了茶盏,就连着一份余光都没有留给她:“林氏,又是个什么玩意。”
“你身边有韩雍相助,不会不知道林氏给你的到底是个什么要命的玩意吧。”姜嬛又道,“说起来,那次你与傅公子被一群人逼至林中,是不是……林氏动的手?”
姬以羡眼睫毛颤了颤:“何以见得。”
“算不得什么何以见得,不过是凭空揣测罢了。”姜嬛说道,“毕竟那些人武功,实在是有些捉急,明明你一人对付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姬以羡,你到底是在防备什么?”姜嬛冷笑着仰头,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明亮的惊人,似乎要看穿姬以羡,直达他的心底一般,“你父亲?傅燕然?还是你连自己都要防备着。”
姬以羡伸手捂上了她的双眼:“有时候,别自作聪明。”
“姜嬛,你知道我什么会将你留下吗?”
姜嬛听见自己的声音,极其平淡的在她的耳边响起:“为什么。”
“因为,你这双眼,着实生的太美,美到我都不忍心将它给破坏掉,可是姜嬛……”姬以羡的手掌心中,奇异的透出了几分热气来,“不忍心也只是暂时的,因为现在你的这双眼睛,让我感觉到了危险。”
“对于一切不可预知,不可掌控的东西,我不会想方设想的将它稳定在原地,我只会选择更加简单的一种方式,明白吗?”
黑暗在瞬间侵袭。
呼吸声也在顷刻间从急促又转为平稳。
从指缝间依旧能窥见外面烛影惶惶,男子清淡却又狠戾声音,以及那张无可挑剔的面容,在灯花下,又是何等的绝色。
姜嬛平静的拂掉了搁在她眼睛上的手:“我明白。”
“从一开始我想要的,不过是一条生路而已,至于其他,我没有任何的想要去探究的想法,换而言之,你想如何与我从来都并无关系。”姜嬛语气说得极慢,也极其认真。
姬以羡似乎极其满意她的这种识时务,当即也不再为难她,收了手:“我与你所言,你记好便是,林氏那,也麻烦你多担待一些。”
“担待没问题,好处是什么。”姜嬛挪动了一下身子,提了一个建议,“不如咱们明码标价如何?”
两人隔着烛影遥遥相望。
半响,姬以羡轻言浅笑:“我回长安之日,便是你归家之时。”
茶楼。
人声鼎沸之所。
玉祁点了一壶碧螺春,茶香味浓,随着冒出的热气滚滚而上,他一只手拿着茶盏,另一只手搁在桌面上,一下没一下子的敲着,远处说书先生的声音,也从远极近。
响的极慢。
还带着回音。
而她面前的这人,已经接连喝了几壶桃花酿。
虽说肃州的桃花酿比不得江南那边的味醇,桃花香味浓,但酒劲却是十分绵长,比之大漠草原上的烈酒,也是过之不及。
瞧着那人手边的一壶酒又要空了,玉祁不得不伸手将她的酒壶给抢了过来,晃荡一下,果然立马就要见底。
玉祁挑眉:“我记得你不善饮酒。”
“谁告诉你,我不善饮酒的。”姜嬛用手支着头,笑盈盈的瞧着玉祁,那一双眸子中,似在刹那晕染上了无边的春色,就连这世间的大好的锦绣河山,万千灵秀,都尽付在了她的那一双眉眼之间。
玉祁捏着酒壶:“从韩雍那探听来的。”
“我倒是不知,你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般好了。”姜嬛捂着嘴,打了一个酒嗝,双眼眯了起来,像一只狐狸般,不过那眼都快成了月牙状。
玉祁无奈:“你真的醉了。”
“醉了也就醉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姜嬛笑,抿着嘴,尔后伸出舌头在嘴角边上舔了一舔。
她的确是不善饮酒,可没说她不喜饮酒。
她垂着眉眼一笑,宛若春风逶迤而来。
玉祁无奈的捂着额头,小声道:“沈梨,你这个么破烂习惯,到底是谁交给你的?难道你不知道,沈家姑娘在外,都是禁止饮酒的吗?”
沈家人的酒品都不错,但酒品不错归不错,可都不怎么擅酒。
酒劲已经上来,她抽噎着抱着自己的双臂,可怜兮兮的将下颌抵在了手背上,如今整个人已经微微醉:“知道,可我就是爱喝。”
“以前在府中的时候,娘亲和爹爹还有哥哥他们都爱管着我,将府中的酒给藏着,不让我碰,只有卫砚哥哥疼我,会带我悄悄出府,给我酒吃。”
玉祁将名字给记下,又问道:“卫砚带你去哪吃酒?”
若是刚才她醉了三分,如今便是醉了七八分,她含糊了一阵子后,才一字一字慢慢的给吐出来:“很多地方,不过我最爱的还是卫砚哥哥带我去吃花酒,那的姑娘可好看了。”
花酒?
玉祁挑眉,随即手中便传来了“啪”的一声。
他低头,却见自己的手中的茶盏被自己给捏的粉碎。
玉祁的眸子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的汇聚起来,乌云压顶,浓的宛若一团墨般。
卫砚?花酒?
很好,很好。
玉祁咬牙,忍着,又去问:“你们平常都爱上那去喝花酒?”
“去哪?”姜嬛可怜兮兮的抽噎了一下鼻子,“很多地儿,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无颜楼,因为里面的织锦姑娘,生的委实太好,我一直都想将她给拐回家去,给我当嫂嫂。”
“可沈家家风严谨,就算织锦姑娘是个清官,沈家还是不会接纳她。”说着,姜嬛便觉得十分委屈了,当即嘴角一抿,闭着眼就开始碎碎念起来。
说的内容,翻来覆去也无非就是几个。
织锦姑娘性子好。
织锦姑娘模样好。
织锦姑娘哪哪都好。
玉祁听了,轻挑着眉眼:“我且再问你。”
“嗯。”
“你之所以没有立刻在姬以羡给解决掉,是不是也因为姬以羡模样生的不错?”玉祁的声音放得十分平缓,带着几分诱哄。
没一会儿,姜嬛便又答道:“我才不是这般肤浅的人……”说着,停顿了一下,难得的扭捏起来,“虽然,也有几分这个原因。”
玉祁冷笑,伸手过去捏住了她的鼻子:“你这个丫头,年纪小小的,便知道什么知年少而慕艾吗?”末了,玉祁没忍住,又骂了一句,“你这个混账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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