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夸奖
两棵柚子树并排而立,一眼看去,绿意盈然,长势都很不错。尤其是靠近茶亭的这棵,叶子油亮,叶片又宽又大,茂密地堆叠着,风一吹,像层层涌动的绿色波浪。
柚子已经结了不少,两三片绿叶簇拥着一颗硕大圆润的柚子,仔细一数,竟然也有七八颗。
周瓷新奇地发现,这些柚子外形可爱,上面小下面大,表皮还未黄透,泛着青绿的光泽,乍一看,有些神似葫芦。
“这是文旦柚,还挺甜,想吃的话,再过小半个月,打个电话叫李叔派人送四喜园去。”
见她感兴趣,沈渡干脆拉过周瓷的手,起身朝树下走去,走近了,独属于柚子的清香扑鼻而来。
“你眼光不错,看中的这棵就是我种的。”
沈渡得意的样子其实是有点欠揍的,不知怎么的,周瓷今天一点儿都不想和他呛声,还破天荒地又夸了一句:“你真厉害啊。”
“……”这么温柔小意的周瓷让沈渡很不习惯,他慢慢敛了笑容,眼神带着些许研判,将她上下打量。
“哪里学的阴阳怪气?”沈渡眯了眯眼,想到了什么,菲薄的唇角抿得更紧,“以后离沈溯越远越好,没听过‘近墨者黑’这个词吗?”
咦?正经夸他还不乐意了?
周瓷觉得很无语。
有时候想想,这人可能就是网上常说的受虐体质,偶尔对他和颜悦色一点,非但不领情,还摆起谱来了。
“唔,还是说,最近有了沈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作对比,你也觉得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都是你老公我更胜一筹?”
周瓷越是沉默,沈渡越是来了劲,不依不饶地缠着问个不停,幼稚得令人发指。
“你就从来没被人夸过吗?”周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沈渡还真认真思考了会儿,抛出一串有理有据的论述:
“夸奖也分真话和假话,更要要分是被谁夸。有的人吧,需要从我这里得到好处,目的性很强,所以夸奖这种话可以滔滔不绝说一箩筐,只要我不让他们停,他们就是嗓子说到冒烟都不敢偷工减料。但有的人呢,你就算对她好到没边,她就天生是个心冷的,不仅不会想着夸我,还总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行行行,到这份上了,周瓷也不跟他绕来绕去了,没好气道:“就当感谢你特意赶来给我撑腰,行了吧?”
“哦。”这个答案好像还是没能让沈渡满意,他看起来有些丧气,睫毛垂着,漂亮的眼睛被半遮半掩,像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小狗,怪可怜的。
就在周瓷思考是不是还要再说几句软话的时候,沈渡忽地抬起眼皮,幽幽地斜睨她一眼:“说到这个,我的确是牺牲很大,你光感谢可不够,得拿出诚意来。”
到底是美色误人,周瓷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定力不足,竟然被这一眼看得呼吸都快了半拍。
树下光影斑驳,他投来的眸光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暗示,如同夏日缱绻的午后,屋檐下织就的一张蛛网,在风里摇曳轻颤,轻而易举就能黏住潮闷湿热的空气。
早就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了,周瓷几乎是秒懂他眼里的信息,想到那些缠绵的时刻,耳后的肌肤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连清新的柚子香好似都变得粘稠了。
两人间的气氛在这一刹那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直到一道突兀的声音倏地响起
“二少爷,二少夫人,该吃晚饭了。”
李叔大概是把脚步放得轻,周瓷压根儿没有察觉,这会儿冷不丁开口说话,吓得她一个激灵,险些喊出声来,幸好及时吞了回去,才没有在李叔面前露洋相。
可能是觉得懊恼,她向来冷艳镇定的表情罕见地显现出少许无措,一双妩媚的眼睛水润动人,沈渡瞧得清楚,喉结不自觉一滚,迅速别过脸,看了一眼李叔:“嗯,知道了。”
李叔看向周瓷:“二少夫人,您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没、没事,就是院子里有点热。”天都没黑透,就在这里浮想联翩,还被人撞破,周瓷羞愧得无地自容,说话都是磕巴的。
这个女人,平时精明较劲的样子他都看着顺眼,今晚这样笨乎乎的,更是可爱极了。
沈渡不觉笑出声,又惹得李叔不明所以地频频看来。
奇怪。李叔纳闷地想,怎么别人都说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不对付?他在老宅几次见着明明都挺和谐啊!难怪老赵总是义愤填膺地说外边那些人嘴碎,果然眼见才为实,耳听根本就是虚的!
李叔在前面带路,沈渡和周瓷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走出一段路,沈渡心痒痒的,摸摸周瓷的头,将偏歪了的白玉簪子仔细扶正。
“别弄。”不想再引起李叔的注意,周瓷左右环顾,用气声提醒他。
这胆小谨慎的模样又把沈渡给逗笑了,笑够了,他低声叹气道:“你啊,就这么点胆子,当初是怎么敢嫁给我的?”
“什么?”两人正一起沿着小径缓步行走,周围喷泉流水哗哗啦啦,把沈渡的声音盖了过去,周瓷没有听清。
“没什么。”沈渡比她高出不少,只需往下一瞥,就能看到女人还在泛红的小脸。
太可口了,沈渡又不想安分了,手掌技巧性地下滑,轻轻捏了捏周瓷的耳垂。
周瓷很怕痒,缩了缩脖子想避开,但李叔还在前头,她担心闹出动静会落人口舌,躲又躲不过,只能压着脾气任由他动手动脚。
拐了个弯,李叔去进门报信,周瓷见缝插针地回瞪沈渡一眼:“你没完了是吧?”
又乖又炸毛,这才是熟悉的周瓷。
沈渡上扬的语调格外愉悦:“我只是好奇,你刚才是在想什么?脸都给想红了。”
又提这茬儿!周瓷努力平复心绪,直视前方灯火明亮的大厅,声音还是清凌凌的:“我说了,是因为院里太热了。”
谎话说第二遍,就会无比流畅,最容易叫人信以为真。
“这样啊……”沈渡收回手,抄在兜里,摇摇摆摆地跨进门去,一声熟悉的夸奖轻飘飘传过来,“那你真厉害。”
“……谢谢。”
夫妻俩毫无营养的对话结束于踏入主厅前,这里开了恒温空调,又做了加湿措施,整个空间舒适得就像进入温暖的花房。
马上十二月份了,这几天的天气有些反复无常,秋老虎的尾巴还在扫荡,今天夜里虽然有风,却还不够凉爽,周瓷忙一天身上并不舒服,要不是徐慧叫得急,她宁愿不吃晚饭,也要快点洗头洗澡躺下休息。
但现在显然不行,甚至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主厅里,精致大气的水晶吊灯将偌大的空间照亮,作为一家之主的沈兆安今天不在,徐慧便坐在了主位。
听沈渡说,沈氏最近有个重要的并购案正进行到了关键环节,沈兆安这个当董事长的不放心,亲自飞过去盯着。
而徐慧自然也要为丈夫守好大后方,再忙都要抽时间和太太团们维持社交,以便随时掌握风吹草动。
沈家并非世代经商,祖上几代反而都是文化人,还是从老太爷的父亲那辈开始,才接触做生意,那会儿机遇好,便如日中天的做强做大了,可惜树大招风,中间几度沉浮,遭遇不少算计,都是商场上难以避免的尔虞我诈带来的。
沈家不是任人摆布的泥团子,相反,面对各路敌人,沈家的反击也从不手软,别人敢做的,他们也会有样学样,论狠论绝,不遑多让。
然而,兴许是真的造了孽,随着老太太和大小姐的接连惨死,老太爷像是看透了这些你争我夺,在当家的最后几年,突然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做了一个重要决定,就是大刀阔斧地将沈家主产迁至了南城。
好在南城风水也不错,沈氏在这里依然发展迅速,对南城本土豪门世家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和挑衅,但也因此得罪了更多人。
如今的沈氏集团看似体量显赫,实则早已腹背受敌,虎狼环伺,否则也不至于连沈溯都开口“邀请”沈渡来集团和他们并肩作战了。
“不管是父亲的意思,还是沈溯的想法,我都不感兴趣。”
柚子树下的谈话,当然不止于眼神拉丝的暧昧,周瓷趁机向沈渡打听了许多从前没能知道的事,包括沈渡是否要回沈氏工作这件事。
“不回。”沈渡的态度很明确,天生玩心重的人,本来就受不住约束,周瓷并不意外他的选择。
她只是有些郁闷,沈溯对沈渡忌惮就忌惮吧,干嘛总来试探她,好像只要拿捏了她,就能拿捏沈渡的软肋一般。
“软肋?”仿佛听了个荒谬的笑话,沈渡屈指在最大的一颗柚子上敲了一下,力道不小,沉重的柚子竟然跟着晃悠起来。
他的眼神停在柚子上,周瓷站在他身后,没能看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字句清晰地说道:“小爷我浑身上下都是硬骨头,没有软肋。”
“那你真厉害啊。”周瓷真心实意地夸道。
“人都到齐了,那开饭吧。”看到沈渡和周瓷进门,徐慧的神情并无异样,朝这边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徐慧是长辈,她可以态度随意一些,无人置喙,周瓷却不能怠慢,迎上前去,双手自然垂在身前,乖乖巧巧地对着徐慧喊了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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