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周瓷,我不喜欢绿色
周瓷常常会因为自己不够双标,而和沈渡之间存在严重的沟通障碍。
照他这说法,那些天天跟他一起出现在八卦新闻里的莺莺燕燕,也没有几个比她好看的,为什么他却能那么心安理得地在外头流连忘返?
也不怕瞎了眼。
但这种话,她从来只会放在心里默默吐槽。
现实是,周瓷懒得和这位爷计较,也没去细想他到底是不是话里有话,非常配合地应声颔首:“好的,等你安排。”
“……”
这下轮到沈渡说不出话来,漂亮的黑眸暗沉沉的,仿佛揉进了两团化不开的墨色。
他应该是又不高兴了,眉头皱了皱,忽然张开手掌,冷不丁把周瓷好不容易打理好的长发弄乱,又抢在她发火前,眼眉低垂,耐着性子一一梳理好。
周瓷被这人没头没脑的行为搞得有点窝火,忍住蠢蠢欲动的拳头,凑近他,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量关切询问:“沈渡,你发什么疯?”
“少管。”
行行行,沈二少不喜欢被管,她省事了。
见周瓷真的闭上嘴,甚至已经心不在焉地将眼神飘向餐桌方向,摆明了是不想和他纠缠,沈渡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上,下不下,很不舒坦。
他眯了眯眼,单手握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把人牢牢固定在身前。
周瓷也没打算挣扎,要搂要抱都随他,“被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她已经很熟练了。
沈渡低下头,只见周瓷巴掌大的小脸埋在他胸口,眼睫浓密,鼻头挺翘,红唇几乎完美地弯出得体的弧度,谁见了都要夸一句贤惠懂事。
沈渡好半晌没动,周瓷也只能维持着安静的姿态,大概是衣服上的扣子硌着她了,白嫩嫩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挪动,然后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继续靠着,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竟有种说不上来的可爱。
感到那股子郁闷倏地散了些,沈渡极轻地吐出一口气,缓缓收紧手臂。
她实在是太瘦了,腰细得像是一掐就断,偏偏骨头就硬得很,看似逆来顺受,随时可欺,但沈渡从不觉得周瓷是一个容易折腰的人。
想当初,这个女人都沦落到那样狼狈的境地了,还敢拍着桌子和他谈条件,如今也才过去一年,能怂到哪里去?
就像现在,她或许明知道他在气什么,却宁可收敛爪牙,假装乖巧,也没想过和他解释。
哪怕是只言片语呢。
是了,她其实从未信任过他,更不可能在乎他到底有没有生气,解不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里,沈渡好看的薄唇抿了又抿,最后闷闷地冒出一句:“周瓷,我不喜欢绿色。”
绿色?
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这条墨绿色竹纹丝绸长裙,周瓷豁然想通了敢情是这条破裙子惹了他,怪不得一整晚忽冷忽热,阴晴不定。
好好好,沈二少不喜欢绿色,她记住了。
离得这么近,两人的想法却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但在其他人看来,这对小夫妻分明是感情甚笃,浓情蜜意,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糊在一块儿啊!
加上张颖那有气不敢发的模样,众人终于逐渐回过味来
大概是来的时候,周瓷刚同沈渡闹了点别扭,才被随意丢在后头,谁知张颖恰巧在这时找了周瓷的麻烦,惹得一贯护短的沈二少出了手,张颖反而成了不识相的炮灰。
可算是把瓜吃明白了,一些聪明的,还从这件事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个新讯号:不管是徐慧的态度,还是沈渡的做法,都证明了周瓷在沈家的地位其实并不低。
沈岩林脑子不笨,当然也想到了这点,再联想到沈渡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心里一阵后怕,急忙将还在愤愤咬牙的张颖拽到无人处。
张颖被拽疼了,小声嘟囔:“阿岩……”
沈岩林松开手,左右看了看,厉声提醒:“接下来安分点,别再招惹沈渡了!”
张颖今晚是真的委屈极了,见丈夫面色不虞,扁扁嘴:“知道了,我本来也没想招惹他,都是周瓷……”
“好了好了,”沈岩林神情不耐烦地打断她,“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也少跟周瓷打交道。”
“不是你让我和这些妯娌多走动嘛。”张颖一听更委屈了,泪花儿在眼里打转,要不是场合不对,肯定要哭出来。
她是家中独女,从小备受宠爱,加上家境也算殷实,长这么大,日子始终过得很优渥。但自打嫁给沈岩林,她就风里雨里、无怨无悔地跟着他打拼,吃穿用度都掉了档次,早把娘家心疼坏了。偏偏张颖一门心思地认定有情饮水饱,从未后悔自己的选择,张家不忍心女儿一直这么辛苦,便只好处处帮衬沈岩林,免得女儿跟着吃苦。
好在婚后沈岩林对张颖也不错,两人结婚多年,少有吵架的时候。
谁知今晚,她竟然被丈夫一连凶了好几次!
张颖恨恨地想,都怪那个周瓷!
注意到佣人进进出出地将菜端上桌,这场耽搁许久的家宴马上要开始了,沈岩林来不及安抚妻子的情绪,只匆匆解释了几句:“周瓷那女人的来历肯定不简单,我和三叔查了她大半年,也只查到一些没用的资料,你呀,太容易情绪外露了,稍微动点心思就被人一眼看穿。保险起见,最近你暂时别往这边跑了,多操心操心茜茜上幼儿园的事吧。”
“可是……”张颖还想再说什么,沈岩林的电话响了起来。
这铃声有点特别,张颖下意识瞥去一眼,还没看清来电人名字,沈岩林已经把手机挂断,迅速塞回口袋。
“谁的电话啊?”张颖好奇地扯扯他的袖口。
沈岩林扭头,避开妻子打量的视线:“没谁,推销的。”
张颖不再多问,和沈岩林一起回到餐厅,找到两个末尾的位置坐下。
沈家的家宴没有太多讲究和规矩,毕竟大家该说的该做的早在开宴前都完成了,这顿饭是真正意义上的随意自由。
长而精致的白色宴客桌从花厅方向一直延伸到落地窗前,丰盛的菜肴布满整个餐桌,训练有素的佣人尽心伺候在一旁,明亮的灯光潋滟在桌面上,一切都变得安宁而祥和。
沈兆安和徐慧作为沈宅的主人,并排坐在主位上。在沈兆安的左边是二房的沈兆平和妻子孙氏,徐慧的右边,则是三房的沈兆铭和妻子方氏。
孙氏今晚凭借一手消息,在徐慧这里挣足了存在感,知道见好就收,落座后就没再开口说话。方氏本就内向文静,更不可能主动攀谈,只笑盈盈地偎依在丈夫身边。
沈兆安作为沈氏现任当家,此刻正大马金刀地坐着,或许是常年身居高位,他的身上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冷肃气质,即便是家宴,都少见他流露笑容。
周瓷和沈兆安接触不多,对他的印象,更多的还是来自财经杂志的报道和采访。
她不经意看去一眼,发现沈兆安今晚似乎胃口不大好,简单吃了几口面前的菜,就停下来喝茶,但精神头还不错,偶尔会和弟弟们说两句话,无非是些没谈完的公事,隔得远,谁也听不真切。
长辈们都在,小辈们哪敢大肆喧哗,都按部就班地坐在下首,依照年龄和关系亲疏入座,连那几个活泼的孩子都被母亲使劲按进座位里,谁也没有闹腾。
沈溯恰好坐在沈渡和周瓷的对面,接过佣人送来的温热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和沈渡寒暄:“阿渡,好久不见,听说你前段时间出国旅游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与沈渡的张扬跋扈的心性不同,沈溯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温和有礼的,身上没有半点沈家大少爷的架子,与他相处,总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他自然而然地同弟弟打招呼,隐含笑意的眼神在周瓷身上掠过,也不做过多停留,拿捏着极好的分寸。
显得周瓷之前对着他发呆的样子很是失态。
人来人往的,的确是她不够稳重了,周瓷垂下眼睫,适当避开和沈溯的正面接触,伸出筷子去夹菜。
刚夹了一只虾,就被沈渡接了过去,男人顺手帮她剥着虾壳,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啧,我的行程还要跟你报备?”
沈溯倒是好涵养,被沈渡这么直白地呛了声,居然也不生气,意味深长地摇摇头,略带戏谑地观赏他手上的动作。
沈渡是第一次给人剥虾,天晓得这玩意儿怎么会这么难搞,就算戴着一次性手套,也被虾壳勾得指尖发疼。
见沈渡几次连壳带肉都给扯下,沈溯一时感到好笑,摇摇头,刚想开口叫佣人接手,周瓷已经将那只被沈渡折磨得惨不忍睹的虾夹了回去。
剥虾大业被阻挠,沈渡很不满:“喂。”
沈二少要发火,旁边坐着的人都有些发憷,得了沈溯指令的佣人踟蹰不前,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帮忙剥虾。
唯有周瓷见怪不怪,神态自若地将虾肉放进调料碟子里蘸满汤汁,而后把筷子抬高,另一只手温温柔柔地托在下方,递送到沈渡唇边。
“借花献佛,二少,请笑纳。”脏兮兮的,她才不要吃。
嗯?沈渡反应不及,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瞳仁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像是意识到什么,迅速闪过一丝光亮,眼眉间的不快烟消云散,难得听话地低头咬住虾肉,舌头一卷,颇为享受地尝了起来。
这只虾立的功德不小,刚才还一身戾气的人,这会儿已经吊儿郎当地靠着椅背,俊脸带笑,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要不说劳动最光荣呢,自己剥的虾果然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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