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想：大不了死在这一千个数字上

　　沈荞汐一走，封执野坐不住了，摸了把贴着青皮的寸头，在客厅里转了一圈，“他妈的，我扔哪了？”他隐约记得那时随手将纸条给扔了。

　　想了一瞬，他跨到垃圾桶旁边，将垃圾一股脑倒了出来，蹲在地上在垃圾堆里翻腾。

　　饮料瓶、酒瓶、烟头、纸巾……就是没有那张熟悉的纸条。

　　就不能写大点吗？屁大点的纸怎么找。

　　他庆幸这两天汽修店和医院两头跑，没时间扔垃圾，否则他就该去垃圾回收站找了。

　　扒拉了半天，终于被他找着了。只是看着被烟头烫得焦黄的三个数字，他忍不住嘶了声。

　　过了约莫两分钟，他认命地拿出纸笔，将所有可能的数字写下来。

　　桌案前，只余下男人微微弯腰的身影。头顶的灯光给他镀了层暖黄色的虚廓，倒让平日里看起来冷硬的脸温和了几分，就像凶恶的狼被拔了獠牙，只剩戚戚然的萧索。

　　此刻的封执野确实萧索得不行，更想抽自己几巴掌。

　　烟是抽了一根又一根，本子上排列的数字划了一条又一条。

　　他恶狠狠地想：大不了就死在这一千个数字上。

　　终于在天际放出鱼肚白的时候，发烫的微信页面出现了熟悉的小猫头像。

　　摁下了“添加到通讯录”，封执野放下手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封执野睡得安稳，顾昭昭却早早醒了。房间的小夜灯开了和没开一样，顾昭昭干脆摸索着关了，再摸索着下了床。因为看不见，她的手臂一直往前伸着，双脚慢慢往前探，时间久了，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从床边到门口不过两三米，她好似走了一个世纪，不断地磕碰，没有方向的捉摸，让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两个卧室之间有个小卫生间，顾昭昭行进的速度缓慢，一路上还磕碰了不少东西，直到楼下的杨英听到动静，喊了声“昭昭”，顾昭昭才停下来。

　　“奶奶，我没事，我可以的。”奶奶要顾着小卖部，她不想做个废人，事事都让奶奶操心。

　　杨英岂会不懂孙女的意思，她上楼后看到的就是顾昭昭趴在地上的画面。

　　听到动静，顾昭昭挣扎着爬起来，努力牵起嘴角笑，“奶奶，你看，才第一天我就能自己出房间了。”

　　明明是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杨英看着却想流泪，“乖孩子，咱进房间歇歇，奶奶给你找点药膏涂涂，不然明天腿上就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睡衣裙下，顾昭昭的膝盖和小腿红了一片。

　　“好。”顾昭昭不再勉强，在杨英的帮忙下洗漱完毕，回了房间。

　　卧室朝阳，此刻快八点了，房间里洒满了阳光，顾昭昭就坐在书桌前开口，“奶奶，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是不是你舅舅？他让你回来的？”杨英握住顾昭昭细嫩的手，声音颤抖：“我就知道，不然你能突然回来。不过回来了也好，在奶奶身边，奶奶一定把你照顾好。”

　　似是下定了决心，顾昭昭将这两年的事都和杨英说了。

　　半晌，杨英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眼里的光看着更显苍老了。

　　“我的乖孙女，早知道、早知道当初我拼了这把老骨头都该把你带回来。奶奶是没钱，但总比丧良心的聂磊好。”

　　“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把亲外甥女卖给一个老男人，这是什么人啊，他想害了你啊！”骂到后来，杨英声音沙哑，哭红了眼。

　　顾昭昭本不想哭，但久违的熟悉的怀抱让她逞强不了一分一毫，她发颤着身子，耸动的肩膀随着哭声塌软下去，嘴唇被咬得发白。

　　“奶奶，我不会跟舅舅回去的，但我就怕他乱来。”

　　杨英抹了把眼泪，“也是，咱们这小地方，有个什么事不消半天街头巷尾都知道了，对你名声不好。咱不能让他闹，这样，他要是来闹，咱们就报警。”

　　祖孙两商定了主意，定定心心吃了早饭，杨英便去忙了，留下顾昭昭坐在阳台上发呆。

　　封执野醒来去阳台抽烟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孩一身浅蓝色娃娃领裙，一手捧着水杯发呆，一手轻轻巧巧搭在膝盖上。身后花架上几盆花包括那盆时钟花开得艳丽。

　　烟雾袅袅而上，女孩在青烟中美得像林中精灵。冷白色的牛奶肌，盈盈一握的腰身，骨细肤瓷，清纯又美好。

　　封执野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在重重烟雾中猛吸一口又吐出，眉眼浸润在圈圈青烟中，眼底情绪深邃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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