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迷雾（1）
目送被罚的两个人都离开，周文斌侧头笑看若汐，“现在可以说了吧。”
若汐牵过他的手在他摊开的手心上迅速地写下了两个字，周文斌盯着手心笑了起来，“还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不过还需要再把火烧大点，光正面对敌有何新意？”
若汐翘起了嘴，瞥一眼他，说：“我又不是将军，能想到这个主意很不错了，你是主帅，能想到更好更全的主意也不该这么埋汰我吧。”
周文斌看着她娇嗔的模样笑得更加愉悦，伸手在她掌心写下另外两个字，问：“怎么样？”
若汐眼睛一亮，不吝夸奖道：“确实比我那主意更好想得更周到，让他们再无余力和我们纠缠。”
周文斌拉她入怀，蹭着她的耳鬓轻声问：“怎么奖励我？”
“……”若汐翻了个白眼瞅了他一眼，甩开他顾自回了房
你是主帅，想出退敌方法不是理所应当吗？好意思找我要奖励！
* * *
宁王从高热的昏沉中醒来，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四周寂静，有风吹过，帐帘上的璎珞闻风晃动，桌上小火炉温的茶水还氤氲生烟，天光从窗棂间映照在描花的地砖上，这一切都给了他岁月美好的错觉。
很快，空气中浓重刺鼻的药味让他想到了什么，他霍的举起右手，看见了包裹好的伤口。
敷料被渗出的血染湿，他无声的呼出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点失望。她终于不再愿意为自己治病了，他清楚的记得上一次那么严重的伤，她缝合过后就没再出一丁点的血。
自嘲地一笑，不明白自己还在奢望什么？如今这样的局面，自己已然是阶下囚，还想身为将军夫人的她来医治自己？
慢慢转动头，视线落在床头放置的一张纸上，顾钰琛闭眼迫使自己清醒，伸手拿起那张纸，纸上娟秀的字体，一看就知出自女人之手。
那是一个关于东郭先生与一头狼的故事，其他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宁王看完，将纸覆在脸上，闭上眼睛平息自己翻涌的心绪。
那个美好恬淡的女子，她很失望吧！
她将她自己比喻成不辨是非而滥施同情心的人，而他顾钰琛乃至整个顾家皇室，上到已薨逝的父皇，下到皇孙顾惜琅都得到过她的医治，她三番几次救过皇室诸人的命，可现在新旧两个皇帝却都下令追杀她，他们实实在在的没辜负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中山狼称呼。
贴在脸颊上的纸被浸湿，常年叱咤战场上的顾钰琛早已心硬如铁，却在看见这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寓言故事时落了泪。
他欠她一条命。
他们欠她很多条命，却恩将仇报要对她和她的夫君赶尽杀绝。
他突然强烈地想见到她，想将自己这条命还给她，不管是刀刮还是油烹，那都是解脱。
外面隐约有脚步声，宁王不甚在意，他想见的人是绝不可能来的，他现在不过是一名俘虏，对周遭与她无关的一切都毫不关心。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还在门外，声音已经传了进来：“王爷、宁王爷、将军啊，下官终于将你们盼来了，那周文斌在此占地为王数月，下官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将军率领的北地军啊！下官一听就知道我们芡洲有望了啊！果然，王爷就是我们芡洲一城人的救命菩萨啊！”
宁王顾煜琛在纷沓的脚步声和长篇大论的歌颂中仔细叠好那张散有幽香的纸放进怀中，缓慢坐起了身，拧眉看着芡洲知府罗生文带着一众下属、幕僚跨进门齐齐跪了下来继续声泪俱下地控诉：
“那周文斌就是一悍匪，到了芡洲就关闭城门，包围了我知府衙门，拿刀指着我们一干人逼着下官们为他筹粮凑钱，简直是有损斯文啊，将军啊……下官为了保住一生名节还触柱明志，可惜没死成。将军啊，你就是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宁王蹙眉不语，看着罗生文抱着自己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蹭在自己的袍角，义愤填膺声讨周文斌的残忍暴行。
良久，开口问道：“我的兵呢？”
罗生文听见这话，茫然抬起涕泪交加的一张脸，愣愣说道：“不是说你下令为了不扰民，令他们都在城外营地驻守吗？”
说完，伸手就想摸宁王的额头，又觉不对，一只手讪讪收了回来，“王爷是不是烧糊涂了？”
顾煜琛极度震惊，面上却一点没表现出，若无其事问道：“本王受伤昏迷……是怎么到的这儿？”
罗生文大惊失色：“看来王爷你真的是烧糊涂了，您破城后就来了这儿，并让人传信给下官，让下官今日一早带着衙门同僚来此见你。下官接到信就赶了过来，但王爷当时身受重伤，大夫们正为你医治，下官这才又退了回去。”
顾煜琛揉着痛得要炸裂的头，脑中迅速回忆，再一次确定是自己在与周文斌厮杀时受伤被俘，而不是自己攻破城门。
这场战争，是他输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眼前这荒谬的情况，他隐有不安。
周文斌苦守了几个月，却在烧了他的粮仓、大胜他的北地军后，连夜退出了芡州，为什么？
他抬步向屋外走去，罗生文带着一群不明所以的幕僚跟在后面不敢言声。
雪已经停了，清晨冷风习习，微弱的阳光努力从厚厚的云层中挣扎出来，想要普照众生，可惜那没有温度的光束暖不了宁王不安的心。
他疾行出院子穿廊过房走到了大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上“旧庐”，似乎想透过这匾额上的两个字找到答案。
大门外门可罗雀，大街上冷冷清清，这是战争带来的必然结果，顾煜琛太熟悉这场景了。
“派人到城外让我的兵立即进城，北地军今日全面接管芡洲。”
他如此说。
不管什么原因让周文斌打了胜仗后又拱手让出芡洲，他都要尽快接管下来，国计民生就是眼前大事，若再让百姓继续民不聊生，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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