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宫斗（9）
若汐这样想着，便也这样问了出来。
那宫女听问，擦了泪，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外面有公鸭声音响起：“娘娘，奴婢要进来伺候了。”是膳食总管太监在问。
没等若汐开口，那宫女听见这声音竟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浑身止不住的抖嗦起来，死死抱住她的腿，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若汐眼看她就要吓晕过去，立即大声说道：“不用进来伺候了。”
门外太监答了声“是”，并没多言，大概都知道琰帝对此女的迁就，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脚边宫女仿佛得到大赦，手一松，竟然瘫软在地上。
若汐弯腰想扶她起来，她却强撑着爬起来，重新又跪在她面前，又叩头求道：“娘娘心慈，救人救到底。”
若汐干脆坐了下来，问：“想要我救你，你得告诉我，你犯了什么错？”
宫女闻言，抬起头，那张憨稚的脸上糊满泪痕，指着地上菜汁，说：“奴婢错在不该进殿看见了这事。”
若汐：“……”
能不能说人话，她怎么听不懂？
她苦恼地揉了一下头，换了个问题，问：“就当你犯了你说的错，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若汐的话音才落，就眼睁睁看见那宫女激凌凌地打了个冷颤，从内心向外散发出来的恐惧感，连若汐也感觉到了。
她皱了眉，一种不安由心底爬升，她想了想，指着地上打翻的东西小心翼翼问道：“你看见这事，会挨打？”
宫女一直没得到若汐保她的承诺，似乎已经在潜意识中认定了自己逃不了惩罚，已心如死灰。她麻木地摇头，呢喃：“挨一顿打就好了，现在谁还会怕挨打啊……”
若汐听见这话更疑惑，顾钰琰仁慈，这是她知道的，既然如此，那宫女何须怕成这样？
那宫女继续喃喃：“……都是直接拉出去打杀了一丢。”
若汐愣了半晌，迟疑说道：“你再说一遍，犯了错会是什么惩罚？”
宫女此时已经有点疯癫，看着她笑了起来，那笑和煦温软却透着瘆人的死气，声音低柔森冷：“没有惩罚，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顾自站了起来，指着梁姐的尸体“哈哈”大笑了起来，说：“你想知道她无病无痛，怎么突然就死了？哈哈……她是被活活吓死的，打翻陛下宠爱的娘娘的晚膳，连死都不会是干脆利落的死，她会受尽折磨后再慢慢死去。哈哈……她倒好，把自己吓死了，却要我来顶罪！”
若汐仿佛窥见一个巨大秘密，却又觉得匪夷所思，如此暴政，真的存在吗？
过去的永祯帝暂且不说，或许接触不多，没看到他的多面性，因为她眼中的永祯帝是一个勤政、爱民，是具有仁慈心的君王。
可是现在的琰帝，是她曾经交往过的男朋友，顾钰琰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呀，那个身为龙禁尉首领时的人就心怀天下，怀有一颗慈悯之心，那是她在长期交往中所看到的事实呀。
虽然两个皇帝都对阿斌下了追杀令，可是牵涉争权夺利的国家朝政之事，她是能理解的。
她一直以为古顾钰琰只是在对她的感情上过于偏执，但他至少是一个施行仁政的好皇帝这也是为什么她被掳来这么久，她还能以一颗平常心对待顾钰琰的原因。
可是，眼前这被吓疯了的宫女说出来的话，似乎又向她揭开了琰帝面上的那一层纱，向她展示出了一个残忍、暴戾的顾钰琰。
可能吗？一个人的性格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那个年少轻狂为守护国民而挥利剑斩贪官绞污吏的男子，那个为护住迟暮老父晚节咬牙担起肃清朝政重责的男子，那个为边疆再无烽火而抛弃心中所爱的男子，真的可以化成一身戾气的暴君吗？
说到底，当初琰帝为和平而选择与其齐格公主联姻，若汐虽难过，却并无太多怨恨，那种大义，她懂，她也尊重他的选择。
所以，她放逐自己，远离他所在的京城，不愿让爱恨情愁迷惑了心志。
或许，是他，反而跌入恩怨执念的深渊，成了魔。
若汐看着梁姐已僵硬的尸体，理不清脑中乱糟糟的千思百念，眼见那宫女狂笑着向殿外走去，她飞快跑过去，手中银针迅速扎下去，癫狂的女人软了身子倒在地上。
若汐费力将她扶到春凳上躺下，顺手拿起自己看书时用的兽毯盖在她身上，屋中炭火旺盛，一阵忙碌，竟然出了一身的毛毛汗。
饭菜早已凉透，若汐没了胃口，到殿外叫人进来收拾残局。那些太监宫婢看见地上尸首居然毫不惊讶，没人敢说话，迅速收了纹丝未动的饭菜，抬了梁姐的尸体退下。
甚至没人提起那昏迷的宫女，每个人面色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若汐看着这一切，一股寒意从心底蹿上爬满全身，激得她在这暖热的大殿内生生打了个冷颤。
空旷大殿从没如此寒气逼人，那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若汐抱紧双臂看着莹莹烛火发呆，第一次失了淡定，有了茫然。
原来，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料不到的时候，琰帝的改变已经让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小小皇宫尚且如此，那天下焉能好过。
那么，当初，她助他得到皇位，已然是场错误？
她没有心怀天下的大义，却也知道自己渴望的那种平淡度日的想法是大多数人的愿望，可是失了仁心的暴政下何谈安度？
若汐目光幽幽看向醒转过来的宫女，或许一切都只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宫女的过度臆想，根本就没有苛责虐待、也没有什么暴政。
她倒了杯水递给刚醒来还迷惘中的宫女，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见人说话，宫女仿佛一下打开了记忆阀门想起了晚膳打破玉盘的事，立即惊慌失措跳下春凳跪了下来，连连叩头：“恕奴婢无状，冲撞娘娘，求娘娘为奴婢求情，让我死得痛快一些。”
说完，嚎啕大哭，爬伏在地的身子因恐惧开始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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