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筹谋（1）
若汐点头，说：“那你回去问问那些学徒，有愿意跟着我学的人，明天就叫来见我。”
她不想再和老古板的尹大夫废话，说完看向小斌。
周文斌站起身走到尹大夫面前，他本就腿长身高，在矮小的尹大夫面前一站，就那样不说话冷冷逼视，自给人一种压迫的强势。
本就被若汐一番话说得汗如雨下的尹大夫此时更是双腿打颤，牙齿打磕。
良久，周文斌挥手示意他退下，尹大夫方才软着腿走出了帅营。
人一走，周文斌就伸手抚了抚若汐的背：“干嘛动怒？不值得。此人待伤员还算尽心。”
若汐一听就明白他在解释没有处罚尹大夫的原因，她点头：“嗯，我也觉得不值得。”
她其实是因为前所未有的焦虑而动了怒。
来到南疆大营不过两日，她看见了食不果腹的士兵和故步自封的大夫，同时她也知道她看见的只是冰山的一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斌独自面对着怎样糟糕的局面。他从不多说，可那并不代表他就不会痛、不会难过、不会有煎熬。
若汐心中突然一梗，眼中有潮意涌上，握住他的手将脸埋进他的掌心不让他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睛，低声道：“替你不值。”
他微笑着伸臂扶住她的肩说：“值得的，父亲可以保下命，你们可以安居乐业，一切都值得。”
若汐在他掌心中点头，她明白他口中的你们是指每一个像她一样平凡的大顺国人。
她嘀咕：“我会让你们好起来。”
她说话时唇齿翕动，蹭得他掌心一片温热，他微微收紧了手指，微有薄茧的指尖贴上她白嫩肌肤，她紧紧握住。
那一刻，他们就着这巴掌大的肌肤相触，为彼此传递那些无法言说的慰藉，好似两叶小舟颠簸在滔天海浪中，相互靠近就是依靠。
他从不言说的伤和痛，她都懂，并感同身受。
入夜，他在她的强逼下在矮榻上睡下，很快就听见他沉睡的呼吸，若汐只留了一萤烛火，就着昏暗火光在纸上列出自己想要做的事和解决的思路。
天微亮时，她给江三写了封信，简单交代他调集各地铺子上所有的现银，兑成银票待用。另外让他和孙飞将各地储备的粮食全部调配，准备运来南疆。
刚写完就听见身后小斌问：“没睡？”
若汐回头看一眼大床上的周将军应了声“嗯”，问：“银票能在这边兑换吗？”
周文斌掀被坐起来，细长的手指捏住眉心揉了揉，“不能，这边没有银庄，连燕州都没有，这边太靠近交战地，人们不相信银庄。”
他刚睡醒的声音暗哑，带着一种特别的磁感，若汐有种被诱惑的恍惚，隔了好一会才点头，“害怕说不定哪天敌人袭击，银庄的人就跑了。”
他轻轻“嗯”算是回答。
若汐低头将刚写好的信默默撕掉重写，其他内容不改，去掉现银兑换银票。然后提着笔歪头说：“我有粮食运过来，怎么走？”
周文斌立即明白，起身走到她身后揽住她双肩，俯身将下颌搁在她发梢说：“你无需这样，若汐。”
她的双肩感受到他手中温度，他说话时头皮酥麻的感觉沿着脊柱放射，她转过身去仰头看他，柔软的唇轻轻蹭过他的喉结，“小斌，那些粮食本来就是为不时之需储备，此时此地正是用上的最佳时机。”
“可我没有银子付给你。”
“粮食又不是给你的，干嘛要你付银子？这笔账我记着，将来会好好和皇上算的。”
其实若汐根本没想过要去找永祯帝算账，说这话不过是不想让小斌愧疚，还有一层想法，二十万边疆军士长期的开销不是她一人能承担的，终究会和朝廷算这笔账，先搁那儿再说。
“可……”
若汐干脆伸手捂住他要说话的嘴，皱眉道：“惜字如金的小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你就说粮食怎么运来。”
他没动，也没拉开她的手，就这样在她掌心中说：“我们有自己的辎重运送队。”
若汐拍拍手站起来笑：“这就简单了，运粮的时候一起将银子也运过来。”
“你还筹了银子？”
“嗯，先备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突然又想起什么，问：“大顺国的铁矿是管控的吗？”
他没听懂，习以为常的向她眨眨眼，若汐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现代语，翻眼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铁矿普通商人可以采矿买卖吗？”
“不可以，皇亲国戚可以。”
“皇亲国戚？”
“比如太子、静王。”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可看她的神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刚才说出的静王，只急切抓住他的手问：“那我呢？淮阳郡主可以吗？”
他隐约猜到她想干什么，她从来不在意银子，她想开采铁矿不会为了赚银子，是为了兵器，她又在为他打算策划。
他陡然抱住她，哑着嗓音说：“若汐，不需要的，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她随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从他怀中探出头来说：“我就先问问，现在只有一个大概的想法，还没具体计划。你先告诉我能不能？”
他摇头。
她皱眉嘀咕“那这个郡主封号有狗屁用。”
他被她脱口而出的粗话逗笑，“好听呀！”
若汐从没见小斌开玩笑，知他此时心情极好，不由得也笑起来，“华而不实。”
两人笑声没止，碧箫敲门进来，手中端着托盘，是两人的早餐。
周文斌净手后先将那碗按照若汐吩咐在火上煮熬过的牛乳端过来，又将馍撕成碎片泡进去，放好勺子推到她面前。
若汐看一眼小斌面前能照出人影的菜汤和三个馍，低头慢慢吃掉碗中牛奶泡馍。
冬日蔬菜金贵，京中富贵人家都难见绿色新鲜蔬菜，更何况这边境，小斌碗中所谓的菜汤，就是一些干野菜熬出来的汤，若汐尝过一口，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强压恶心，她也没能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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