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此时此刻，南郑城，汉中郡太守府内，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争吵。

刘焉要行如此惊天阴谋，张鲁这边，是必须透露透露口风的。对于要不要跟着刘焉一条路走到黑，张鲁真是犹豫不决。

很简单的道理，刘偃以一介白身，凭着一场场战争中硬杀出来的功劳，进位秦王。然后，诛董卓，败十八路诸侯联军，踩着五十万蛮夷铸成的京观，登临天子之位置。然后，又没用半年功夫，就扫平了东夷，北胡都主动臣服。

如此人物，刘焉真能算计成功？

一旦事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张鲁是真不愿意，跟随刘焉，行此危险之事。

不过，话说回来，张鲁又怎能拒绝刘焉？

他和刘焉绑地太深太深了！

张鲁的母亲，已经成了刘焉的禁脔。此事在益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鲁的官职，是刘焉一手提拔的。

即便张鲁两不相帮，刘焉的阴谋一旦暴露，皇帝刘偃会不会认为，张鲁乃是刘焉的铁杆党羽，要一并诛除呢？

这可真说不好！

那么，张鲁主动出卖刘焉呢？

还是不行！

必须说明的是，这个时代士人的忠诚观念，和后世的唐宋明清时期，有很大的不同。

举个例子就非常明显了。

汉高祖刘邦登基为帝，巡行赵地之时，面对赵王张敖，“箕坐不为礼”。

翻译成后世词语，就是坐姿不雅。

张敖娶了刘邦的女儿鲁元公主。所以，他既是刘邦的臣子又是刘邦的女婿！

按照唐宋明清时的道德观念来讲，这点事儿算个毛线啊？甚至于，熟不拘礼嘛，此事可以看做，是刘邦信赖亲近赵王的标志。

但是，按照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念，就是刘邦不够尊重赵王，就是赵王部下的奇耻大辱！

天子怎么了？

皇帝怎么了？

不尊重自己的主君，就是该死！

他们勃然大怒，密谋行刺刘邦！

事败之后，这些人有的直接自杀。有的宁可忍受酷刑，也要向刘邦说明，此事和赵王张敖完全无关，真是足见风骨。

此案的处理结果又是如何呢？

张敖得到了赦免。

那些密谋行刺刘邦的幸存者，很多还做了大汉的高官。

这才是大汉时期的士人们忠诚观念！

他们最忠诚的不是皇帝，而是自己的主君，或者是让自己当上官的人。

事实上，直到唐朝，女皇武则天才敏锐地发觉，“门生”对“座师”的忠诚很不妥当。发明了殿试，点选进士，所有进士为“天子门生”！

直到宋朝，宋太祖才将殿试定位制度，“士人最应效忠皇帝”的概念才深入人心。

到了明朝，才有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言论。

汉末的张鲁，受刘焉如此大恩，若是主动出卖。必定受尽士人唾骂！

所以，张鲁左右为难，招了众心腹阎圃、杨松、张卫、杨柏……来议事。

“师君，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张鲁虽然官居汉中太守之职，但是，他的主要身份，还是五斗米教的教主。正是凭着这个身份，他才能手握重兵，在刘焉的麾下保持着很强的独立性。

张鲁的属下们对张鲁，也都是以五斗米道教主的特殊称谓“师君”称之。

张鲁的首席谋士阎圃，道：“  您现在，就应马上向朝廷禀明刘焉的阴谋。然后，自请以汉中之地为前锋，扫平益州牧刘焉，为天下除此丑类！”

“这……这不好吧？”张鲁犹豫道：“本师君能有今日，全靠刘州牧出力。吾若此时背弃刘州牧，岂不成了不忠不义之徒？”

“呵呵，忠义？”阎圃冷笑道：“敢问师君，何为忠，何为义？陛下扫平天下，均衡田地，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业者有其产。此等人不忠，您却忠于阴狡小人刘焉，是去大忠而存小忠也！陛下已一己之力扫平天下，平灭东夷，震服北胡，是有大功于华夏也！刘焉呢？他又有什么战绩？他当政以来，西南蛮夷数侵我大汉疆土，刘焉实乃我华夏罪人也！陛下此等英雄您不去依附，却要依附罪人的刘焉，是去大义而存小义也！对于如今的形势，阎某人，有一句话，献与师君！”

“什么话？”

阎圃慷慨激昂道：“宁为天子奴，不为刘焉座上客！”

“屁话！阎圃此言，完全是屁话啊！师君万不可听之！”

张鲁还没说话呢，他的另外一名谋士杨松站了出来。

杨松其人贪财好铯，早就被刘焉用金钱喂饱了，竭力为刘焉说着好话，道：“什么大忠小忠？刘偃的治政之能再好，和师君有着什么关系？刘州牧对师君有着天高地厚之恩，师君若是背弃刘州牧，必定受尽士人唾骂！此事，绝不可行！再说了，师君，您好好想想……刘偃，真的就那么可怕？您跟着刘州牧，就没有一点胜算？”

“刘偃不可怕吗？”

“没什么可怕的！”杨松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劝道：“不提刘州牧了，就说您自己吧。汉中有着近百万的子民。人人信奉五斗米教，悍不畏死，愿意为师君献出一切！您的麾下，还有张卫、杨任、杨昂等忠勇大将，未必就比刘偃的麾下大将差到哪去！尤其是驻守阳平关的杨任将军，乃是一流武将，有着万夫不当之勇！您手握如此力量，还对刘偃畏首畏尾，属下真是替您不值啊！您难道，真的希望，自己这大好的基业，拱手让人吗？”

“本师君的力量吗？”

杨松这话，还真说得张鲁有些意动。

张鲁在刘焉的麾下，可以保持着很强的独立性，就是汉中郡的土皇帝。但是，在刘偃麾下，恐怕就只能为一普通郡守。

对啊，刘偃再好，又和我张鲁何干呢？

我的麾下，也不是不堪一击嘛！

难道，我还能真的会如阎圃所言，“宁为天子奴，不为刘焉座上客？”

我张鲁，没那么高尚啊！

杨松察言观色，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他心中暗想：成了！张鲁被我说动矣！这次，我完成了刘州牧的重托，必得重赏！今日，我杨松以三寸不烂之舌，搅动天下风云，必将流传千古！名利兼得，我张松今日之事，堪称完美啊！

然而，就在张鲁即将被杨松说动，杨松志得意满之际——

“报……报……报！”

一名小校踉踉跄跄，慌里慌张地，跑入了大殿，开口大呼，道：“不好啦！  不好啦！启禀师君，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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