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是故人吗，
清风浮动，园内花香四溢，明艳花朵火红如春，但周遭气氛却冷冷清清，没有半点暖意。
莲萝仍伏跪在地上，已经不哭了，却没有直起身的意思。
宁清窈已经浇完花、剪了枝条，此刻正托腮看着满园的花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如此过去许久，一阵吵嚷的动静从远处传来，宁清窈抬眸，正看见玉如霜压着潘如晖进来，一路踹着他，将他给踹进园子里，踩在地上。
痛嚎声在身边响起，莲萝颤巍巍地抬起头，看清潘如晖脸庞的瞬间，愤怒和恨意、惧怕一一闪过脸庞，最后是对女儿们的惦念占据上风，惶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后面。
“我的……我的女儿们呢，她们、她们现在……”
“除了你大女儿伤得严重外，其他几个都没事。现在她们都在后院，由大夫丫鬟陪着呢。”
玉如霜用力踩住潘如晖的脸，呲牙凶道：“我们过去的时候，这货正商量着要把你女儿卖去青楼呢，他根本没想过把女儿还给你，还打算杀人灭口。”
“……什么？”
莲萝愣一下，泪水再度盈上眼眶，又气又恨地向潘如晖扑去：“你这个骗子！你逼我下毒，说好不对我女儿动手的，你却要伤害她们，如今还要卖她们？狗官！”
这两日来的情绪爆发，让她恨得忍不住在潘如晖身上咬了一口。
潘如晖疼得大叫一声，挥舞手臂将莲萝撞开，怒骂：“贱人！要不是你失误，我会沦落至此吗！让你下毒都下不明白，我就该早早便将那些小畜生给杀了！也不至于现在……嗷！”
刀鞘在他身上狠狠抽打了一记，玉如霜喝道：“闭嘴！”
春羽也将莲萝给扶住，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冷静。
玉如霜看向宁清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关在柴房里，你亲自看着，等严刺史来将人带走。若这期间他有要逃跑的迹象……”
宁清窈浅淡一笑，轻描淡写地道：“那便杀了。”
“好嘞！走着吧你！”
玉如霜轻松提起潘如晖的后颈，粗暴地扯拽着她向后院走去。
宁清窈徐徐起身，俯身拍掸去身上的叶片和枝条碎屑，边向外走，便对莲萝道：“别哭了，我陪你去看看孩子。”
莲萝哭声微凝，泪眼朦胧地看着宁清窈远去身影，忽然怔住，隐约间明白，她往后……怕是再也无法留在宁记了。
想到这里，她泪水愈发汹涌。
在春羽的搀扶下，莲萝跟在宁清窈身后，一同到了后院一处宽敞房间内。
襁褓里的小女儿正由奶娘在哄着，小脸可怜兮兮地泛着冷白色，若是再在那边放久些，怕是便要咽气了。
其他几个女儿，除受伤的大女儿外，倒都还好，只是受凉有些咳嗽。
莲萝看过她们，便匆匆跑向里面。
大女儿虚弱躺在床上，右臂不自然地弯曲着，正在昏迷中呓语不断，大夫在旁写着方子，一边指挥着学徒磨药。
泪水滚落在床榻上，莲萝跪在床前将头枕在小女孩的肩上，哽咽道：“都是娘亲不好，让你遭受了这样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
这么多年以为，她对大女儿的愧意是最深的，本以为终于能送她去学堂，让她能有好日子，不想却遇上这样的事情。
宁清窈询问大夫：“她的伤怎么样，手臂能痊愈吗？”
大夫叹口气，道：“若是刚受伤便治疗，那自然无事，而她耽误了快十二时辰，又受凉着凉，怕是无法痊愈了。我尽可能帮她将骨给正回来，让她外表看起来无异，但这右臂伤了个彻底，怕是不太好使。趁着孩子年纪小，让她练练左手吧。”
宁清窈眸中闪过丝疼惜和怜悯，温声道：“您尽量治，有什么药也尽管用。”
“诶……”
莲萝怔怔然听着，跪在床旁落着泪，眸光涣散。
宁清窈没有继续打扰，让她们在这里治疗着，便离开房间。
走至院门时，莲萝却忽追出来，大声喊道：“宁老板，请等一下！”
她急促跑过来，呼吸不匀，脸上还挂着泪。
跑到宁清窈面前，她便下跪泣泪道：“姑娘，莲萝做错了事，不敢再奢望留在姑娘身边，今日您治玉儿她们的费用，莲萝都会还您。现只请您责罚，无论您要如何，我都愿意。”
宁清窈微不可闻地叹出口气，垂眸平和道：“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但你我在一起，你又有女儿做软肋，确实很容易被人胁迫，于你我都没有好处，至少在丽城这地界，不适合你们继续生活。”
“你们去梧州吧，我在那里有些产业，从此你我便各自生活，也不必联系。至于你女儿的医治费用……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是你这一个多月在我这里做事的报酬。”
“等她们好转，你们就走吧。”
莲萝跪在地上怔怔听着，泪水大滴落下。
身侧雪白衣影越过她而去，莲萝苍白着脸闭闭眼，转身用力磕了三个头。
“酒楼那边，不必多说什么，就说她被家人纠缠，我送她们去别处做事。”
走远后，宁清窈对春羽吩咐道：“至于后厨……让小李顶上吧，她近来跟随莲萝学厨艺，学得也很快。”
春羽应下声，看着宁清窈略显憔悴的眉眼，道：“姑娘，您也回去休息吧，昨日才刚中毒，对身体肯定有影响的，你又没怎么睡。”
宁清窈沉默一瞬，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隔壁，轻声道：“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两宅间的金桂在轻轻摇晃，由风送来清香，让她不禁想起云念温和闲逸的懒散笑颜，正如此刻摇晃的桂枝那样慵懒。
春羽欲言又止，在斟酌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提醒：“姑娘，我总觉得……这个云念有些熟悉，您说他会不会是我们的什么故人啊？”
故人？
“你指的谁？”
宁清窈轻轻一笑，忽清冷许多，带着点自嘲道：“皇上病重，京城局势紧张，我们距离皇城那样远，都时常能听说皇子们的争斗，可见他们斗得有多厉害，哪里有功夫理会我们？”
“可是……”
“前几日，你不是才听说太子剿匪回京、声望愈高的传言吗？至于谢昀……”
这名字在宁清窈口中，带出丝丝复杂冷意，又有无尽的叹惋，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他素来霸道专横，不择手段，可这一个月来，你可见云念为难过我、让我不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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