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故人来访
晚市快开,安父才缓缓回来,与他一起的,还有一名身形健壮的男子,面无表情,看着就有几分威慑。
安知意不曾见过,只上前叫了声爹,并帮忙倒了茶水,就站到一旁。
那男子看了看店里,又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安知意。然后,又盯了盯安父。
半晌,方才开口。“妹夫好福气啊,闺女生得如此俊俏。”若不是这称呼,还有他语气中的和善,与脸上微微地笑意。
安知意都要怀疑,她爹是不是欠了钱,别人上门来抓女儿抵债了。
安父倒是不客气,嘿嘿一笑后,说了句“这不是随了她娘嘛。”
“知意,这是你张家伯父。”安父向着安知意介绍道。
安知意正准备打招呼,男人冷着脸不赞同地说道。“什么伯父,叫舅舅。”
听两人这对话,便知这个男人与许家关系不错,安知意扬起笑容、微微福了身,从善如流地喊了声“舅舅”。
原本冷着脸的男人,看着可爱的小丫头,破天荒的露出了些笑容。回了个“乖”之后,便在身上摸出了一两银子,示意安知意接着。
安知意不解地望向他,安父也有些懵的盯着他。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来得匆忙,未曾准备见面礼,你且收着,自己买些小玩意吧。”
“你还与我讲究这些,快收回去。”安父拒绝道。
“又不是给你的,你拒绝个什么劲儿。丫头,拿着,去叫你娘,就说她张家大哥来了。”张家舅舅白了一眼安父,直接将银子塞在安知意的手里,吩咐道。
安知意有些无措,看了眼她爹,见安父点点头。故而,转头就去灶房喊安母去了。
安母听见“张家大哥”,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快步走了出来。
故人一别十余年,再见已有华发生。
“松云大哥……”安母见着眼前的人,眼眶微红,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诶!”张家舅舅早在安母出来的那一刻就站起了声,此时也一边点头,一边应着。
而后,又是一阵沉寂。安知意搜索上一世的记忆,并未出现过这个人,此时也是怔住了。
安母看着兄长的同僚兼好友,出现在眼前,一时间又想到了自家大哥,眼中蓄起了水雾。
安父见着她如此模样,也是心疼。赶紧出声“你猜我在哪里遇到张大哥的?”
安母听到安父的问话,收敛了情绪,擦了擦眼角。“在哪里?”说着又请张家舅舅坐,并续上了茶。
……
原来,当初张家舅舅是外祖父带出来的,故而与娘和舅舅的关系也极好。但舅舅与他一同执行公务出事后,他心里愧疚难当,想要娶了娘,以更好地照顾外祖父一家。偏偏爹出现了,打破这个幻想。是以,当时的知县大人调走时,他便跟着去了。
岂知,这一别就是十余年。
如今那位知县大人升到知府后荣休,他便求了恩典,又回到松山县当捕快了。
三人叙旧之际,安知意将他们的关系捋了个大概,一时有些唏嘘。好险,差点自己就无法来到这个世界了。
不过,这位舅舅不会对自家娘还有想法吧?如此想着,安知意对他生出了两分防范。
许是感觉到了这股气息,张家舅舅略微调整了坐姿,开口对着安父道;“先前你说,有人来铺子里闹事?”
“嗯,说是规矩!”在杨头那边遇到张家舅舅,安父就带回来了,还未细说过。
遂,将今日发生的事儿一一讲述清楚。
“那成,这几日我来得勤些,也交代这一带巡街的兄弟,注意点。”张家舅舅思虑了片刻,不确定那两人是否守信用,只五日后来,还是警醒些好。
“娘,趁着现在客人少,舅舅又在这里,我们先吃晚饭吧。”安知意知道这会天色还早,吃晚饭不合适。但一会客人多了,更是没时间。
“对对对,看我们还不如知意懂事,松云大哥你等着,我做饭去。”安母反应过来,立即说道。
“不用,我一会还有事儿,改日吧。”张家舅舅直接拒绝。
“果真?”安父也不勉强,只是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难道我还不敢在你这吃顿饭?”张家舅舅似是不满地看了安父一眼。
“行吧,那你有空随时来,到时候再去家里坐坐。”安父面对这个“曾经的情敌”并无半点不悦。
言罢,张家舅舅便告辞了。临了还对着安知意说了句:以后有事儿,找舅舅,我就是你娘的亲哥哥。
安知意心知这是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了,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应了个好。
这位舅舅前脚走,而后就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安知意也来不及思虑其他,便忙于待客。
昨儿有人帮忙不觉得,今日只有自己和安父在前面端菜、收盘子、结账等,等晚上打烊时,安知意感觉自己的胳膊有些抬不起来了。
心想:这才第二日,且等等吧,若是再过个几日生意还是这般好,就得和爹娘商议请个人了。
次日,果然如张家舅舅所言,捕快巡街时,在自家铺子前停留的次数和时间,都略多,这让安知意放心不少。
午饭那一段时间忙过后,安知意寻了个借口,出了门。
是的,她准备去书院,寻顾淮舟。
想着那一日顾淮舟的表现,若是不了解一下他最近的动向,着实有些担忧。
书院在镇子的东面,离铺子也就两炷香不到的脚程。
安知意走得略急,到时有些气促,是以站在书院门口,深深地呼口气。方才敲了敲门。
她有些局促,上一世自己一直倾心于顾淮舟,对她言听计从。顾淮舟说,若是让同窗知晓他与没有血缘的妹妹定亲,会不耻于他。
所以安知意不曾去过书院,也不曾见过顾淮舟的同窗。
此时,自己应当怎么找到顾淮舟这个人呢?一时间,安知意陷入了沉思。
此时,有个白发银须地老先生就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小丫头。这是书院的山长,姓王。
好一会,看安知意没有动作。王山长终于忍不住了,缓缓走上前。
“丫头,你站在书院门口作甚?”
这一出声,冷不丁的给安知意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年近花甲的老爷爷面容和蔼地在望着自己。
“老爷爷,你是谁?我想找我哥哥。”安知意面上怯怯地,妥妥一个不谙世事地小丫头。
“我是这里的山长,姓王。你哥哥在这里读书嘛?姓甚名谁呀?”王山长看着宛如受惊小兔子般地小姑娘,语气更是柔和了两分。
“我……我哥哥叫顾淮舟,他很厉害的。”安知意适时地露出了两分骄傲。
“你是顾淮舟的妹妹?”王山长有些惊讶,顾淮舟的功课一直很好,所以在书院也得先生青睐。听说,他是个孤儿,借住在亲戚家里,怎么平白冒出个妹妹。
安知意点了点头,没有错过王山长眼中的惊讶。难道,顾淮舟未曾提过家里有妹妹?
也是,他巴不得不让人知晓自己的存在,否认自己有妹妹也是正常的。如此想着,安知意便释然了些。
“老爷爷,您可以帮我找找他嘛?”
王山长眼中又带上了几分探究,顾淮舟已经于上月末去了县里的松山书院。眼前的小姑娘说是他妹妹,难道不知晓?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若是要找人,我总得告诉他你是谁吧。”
“老爷爷,我叫安知意。”
“你姓安?那你为何称顾淮舟为哥哥?”王山长心里已经琢磨出个八九分了,仍旧想肯定一下。
“是的,我姓安,哥哥是爹娘收养的。故而,姓氏不同。”此时的安知意已经没了方才的胆怯,取而代之是落落大方。
“收养?那当初,送他来书院的是?”
“是我爹爹。”以安知意对顾淮舟的了解,八成他就未曾在书院明确过他和安家的关系,所以山长的变化才如此精彩。
“老爷爷,您现在可以帮忙找一下我哥哥了吗?实在是家中有事。”安知意面色诚恳地请求。
“这……”王山长沉吟了片刻,终是决定将顾淮舟在县里书院一事告知。
虽然安知意早已猜到了这个可能,但如今王山长亲口证实,仍旧让她面上撑不住了,气愤、憎恨……各种情绪更是萦绕心头。
看着面前小姑娘的神色不善,王山长好奇道:“丫头,去县里读书于你哥哥而言乃是喜事,为何你看起来并不开心?”
你顾淮舟不是好名声嘛?那让你声名远扬一下也未有不可……
是以,安知意换上了悲伤的表情。“老爷爷,并不是我不为兄长开心,而是家中条件不好。原本中秋时,爷爷奶奶已经跟哥哥商量好,让他在镇上读完这半年,开年家中境况改善,再送去县里……”
“上一次,哥哥走时,面色有些欠佳,爹娘不放心,怕他身体不适,便让我来看看,顺便送些银子……谁知,他去了县里。”
……
这一番话,明里暗里都露出了:顾淮舟身为养子,不顾家中困境,一意孤行,无视爹娘关心……
而对面的山长,也听进去了。
安知意虽然不懂科举,但她知晓朝廷选拔人才,不仅要才,还要德。这也是顾淮舟上一世苦心营造人设的目的。这一世,便从根上一点点地破了他的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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