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宁家姐弟
宁从言跟着宁惜语来到饭厅,看着丰盛的饭菜,问道:“大姐,可还有其他人要来?”
宁惜语不解,望着他回道:“只有你和我,怎么如此问?”
“我看着菜色多,我们两人怕是吃不了。”宁从言老实说道。
宁惜语有些尴尬地笑笑,平日里自己甚少与这个弟弟一起用饭。不知道他的口味,便准备得多了些。“姐姐我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便吩咐厨房看着做,没曾想他们准备了这么多。”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疑惑地宁从言,也带上了尴尬的神色。平日里,为了引起宁母的注意,他故意叫厨房变着法子做菜……
想来,厨房也是因着这些,觉得他口味多样吧。
但宁惜语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让他感觉到了些许关爱,真挚地说了句“大姐有心了。”
“外人都说宁小少爷是个纨绔,你这哪有半点纨绔的样子?”宁惜语一时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无措,感叹了一句。
听到宁惜语的这话,原本坐着的宁从言忙站了起来。“小弟知错了。”
这倒是让宁惜语有些费解,赶紧叫他坐下、“不过是姐弟间的一句玩笑话,怎么就认上错了。快,用饭吧。”
遂宁从言又恭顺地坐下,规矩地开始用饭。
宁惜语一时间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弟弟相处。也怪年幼不知事,待他有些蛮横,让他如今这般怕自己。
看着规矩地宁从言,宁惜语陷入回忆。
宁从言出生时,自己与哥哥已经四岁多,有些许印象。
许是,自己担心有了他,母亲便不会再对自己好了。宁从言出生未满十日,她拉着哥哥,想去见母亲,母亲正在月中,自是不让。可年幼的孩子,心里便更是恐惧,只守着房门,一直哭。
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母亲对自己极好,不能让别人抢走。
母亲心软,遣了人来问。自己就哭喊着要让母亲将宁从言送到别处去,不准与他亲近。
最后,母亲终究是选择了哭闹的女儿。
……
随着年岁的增长,幼时的回忆越来越淡。她对这个事儿的记忆极为模糊。她只知道,自己有个弟弟,是母亲的亲儿子。但母亲不喜欢他,所以没养在身边。
一次偶然,遇到了幼年服侍自己的仆人,说起了当年自己是如何在刚刚生产完的母亲院子里哭闹,母亲又是如何妥协……
且宁母在送走宁从言后,警告了院子里的下人,不准嚼舌。一来让别人知道了宁家大小姐,小小年纪就逼得继母与亲生子分离,认为她恶毒;二来也怕宁惜语听到了,心生不悦,不好再安抚。
天知道,宁惜语听到这些时,有多愧疚与震惊。
因为自己年幼不知事,竟然让宁从言和宁母分离十余年,母子两都极其陌生和别扭。
宁从言回来时,十一岁,如今也过去了三年。
很多次,宁惜语都在宁母的眼中看到了对宁从言的心疼,但只一瞬间,就压了下去。面上则风轻云淡,似是与他并无亲缘。
而宁从言最开始回来那几个月,可谓是朝气蓬勃、恭顺有礼。听大哥说,连书院的夫子也是夸了几回的。
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天天招猫逗狗,惹得父亲责骂,母亲厌弃。
……
“大姐,作何盯着我?是我举止不雅,影响你用饭了吗?”宁从言小声询问道。
“啊……不是,想到了一些旧事。”宁惜语还在挣扎,不知怎么和他说这些。
“重要吗?”宁从言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重要。”宁惜语用力点点头。复又问:“从言可觉得,父亲母亲待你苛刻?”
“大姐哪里的话,我成日里不着家,他们也未曾责骂我半分,何谈苛刻?”宁从言笑着摇摇头,但这笑容里掩不住的落寞。
“从言,小时候跟随祖母长大,心里可有疑问和不满?”宁惜语明白他的表情,小心地继续问道。
“大姐又说错了,祖母疼爱我,才将我养在膝下,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宁从言半真半假地说道。
“其实,当年………母亲将你送到祖母的院子里,是我做错了。”宁惜语终究是鼓足了勇气,面色愧疚地将这话说了出来。
宁从言仿若晴天霹雳一般,盯着宁惜语,半天未能说出其他。
“从言,是姐姐年幼胡搅蛮缠,逼得母亲将你送走。而母亲为了我好,又将此事遮掩地严严实实,便是你埋怨,也未曾解释半分。”在这个事儿上,宁惜语是真的愧对宁母和宁从言,说着眼眶泛红。
“大姐,我与母亲许是八字不合,所以亲缘薄,你不用这般说自己。”宁从言虽只听着个大概,但也算是明白了,自己的母亲因为别人的孩子,放弃了自己,这算苦衷?
宁惜语见宁从言无甚太大的波动,生怕是自己看错了,端详了许久。
是了,他早就过了渴望母亲关爱的时候。想到这里,眼中的泪落了下来。
“大姐,你别哭了。”宁从言与亲人的亲昵甚少,此时更是无措。且,原本安知意的事儿,就让他心绪不稳。宁惜语又说了个自己过去极为在意的事儿。几相交杂,心乱得一塌糊涂。
就在宁从言手忙脚乱哄宁惜语无果时,宁父宁母走了进来。
宁母看到自己娇养的闺女,此时哭了。旁边只有自己皮得跟猴一样的亲儿子。赶紧上前,将闺女护在怀里,黑着脸问道:
“你这皮小子,怎么给你姐惹哭了?”
宁从言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并不吃惊,只是不免有些难受。毕竟,这是亲娘。
许是怕别人发现他的脆弱,宁从言装作不在意的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梗着脖子回了句:“我可没惹。”
宁父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
“你没惹你姐,她能哭?她平日里最是开怀的一个人。”宁母不信。
“娘,弟弟没惹我。是我自己想起了过去的事儿,心里觉得对不起他。”宁惜语解释道。
宁母眉头似纾解了两分,嘴里仍旧说道:“你看看,你姐这样还是护着你。你怎么就那么不识好歹?”
“够了,惜语都说了,不是从言惹的。”宁父沉声阻止,但面上无甚表情,不知信了谁。
“你们可曾用好了饭?”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宁父问着。
此时宁惜语也收拾好了情绪,心疼又愧疚地看着宁从言。一边说“正巧爹娘回来了,可用饭了?我们再一起吃点?”一边往宁从言身边走去,想要拉他坐下。
“儿子吃完了,爹娘一路辛苦,且慢慢用饭吧。”宁从言不愿再在这多待一刻,生怕自己的情绪露了出来。沉声告退。
宁父点点头,宁母则看都没看一眼。唯有宁惜语还想说些什么,但宁从言头也不回,大步而去,实在没给机会。
“你这脾气,平日里最是温和,怎么遇到从言,就跟炮仗一样?”宁父看着小儿子走远了,对妻子说道。
“你也不是没见过,他这性格,乖张得很。惜语也是个惯着他的。”宁母反驳了两句,言下之意,宁惜语就是宁从言惹哭的。
“娘,我真的没有,弟弟很好的。”宁惜语有些头疼,怎么宁母就是不信呢。
“乖女儿,不说这个,再陪爹娘吃点吧。”宁母不愿在这个事儿上多纠缠。又看了看这桌菜。
“怎么这么些个菜,就没个你爱吃的。”宁母不满地说道,并招呼丫鬟,换一桌菜上来。
“我叫了从言来吃饭的,当然是准备他爱吃的。可惜我不知道他爱吃什么,便让厨子多做了些。”宁惜语老老实实地说着,只有些尴尬。
听见闺女对儿子如此上心,宁母直呼好孩子。
而被宁母遗忘的宁从言,离开饭厅后,便往门房那边去了。因着他脸色不好,丫鬟仆人无一敢上前。
“老王可有回来?”宁从言问着门房的小厮。
“还未。”小厮老实回道。
宁从言有些担心,这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但他忘记了……这平乐镇和长乐镇,一来一回本就要一个时辰左右。何况天色都暗了,回程自然也要慢些。
事实上,老王早在去长乐镇的途中,就追上了安知意坐的牛车。
但他想着少爷的吩咐,便一直跟在安知意后面。
这牛车嘛,脚程自然慢了很多,他又不好让安知意发现,便刻意离得远些。
所以到长乐镇时,天都要暗下来了。看见安知意进了从安居,他才往平乐镇赶。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没有被安知意发现,可以回去邀功了。
但安知意早就发现有人跟着了,毕竟马车那么大,而直路上又没有遮挡。只不过,她见是宁家的马车,对方又故意保持一段距离,应该是不愿让自己知道,也就没有戳破。
到了镇口,快步进入从安居,只见马车停在街拐角处,老王伸着头往这边看,而马车里的人并未下来。
“幼稚。”安知意只当是宁从言回来找自己,发现自己坐着牛车,抹不开面子上前说话,便一路跟着了。此时也是,还在生气,所以不愿意进店。
她哪里能想到,这其实是宁从言不放心,遣着老王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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