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羊毛人》下部《他的姓名赵亮堂》

吴红英说：“刚吃奶，别呛着风。”

“我晓得！”赵亮堂亲一口赵光明，“走，我们出去耍耍啰!”

赵亮堂抱着赵光明出门，往左一拐，正好走在吴红英要走的路的前头，他装着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边走一边指着树呀、草呀、花呀地对赵光明“介绍”，估摸快到吴红英家菜园子时，他放慢了脚步，当听到后边有了声响时，突然转过身，与吴红英有了对头碰，相隔也就三五米。

“小娘，搞菜啊？”赵亮堂多少有些紧张，但他尽力回到过去那种一个门里人的宗亲关系上。赵光明真是时候地“呀呀呀”了几声。“要尿啊？九儿，九儿，莫急。”

赵亮堂抽出赵光明的尿布，端着赵光明蹲在路边，“嘘嘘嘘——”赵光明调皮地蹬了蹬腿，“滋”地尿得老远。

在这当中，尿布滑到地上，吴红英过来拾起，抖了抖尘草。

赵亮堂端起赵光明，吴红英将篮子扔到地上，一把抱过来，利索地将尿片塞进孩子裆内。

“九儿，给婆笑一个！”赵亮堂卡着火候说了一句。

赵光明很配合，咧开了小嘴，一股奶香扑到吴红英的脸上、心里。

吴红英一头埋到孩子怀里，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满脸泪水。她扭头四处看看，见没有人，腾出一只手，从裤兜里捣出二十元钱，压在孩子的小衣里，“婆没有带红纸包，别怪婆噢？！”

“不要哟！”赵亮堂心里也热起来。

“有奶吗？”吴红英眼全落在孩子身上。

“有！”赵亮堂说，“大名赵光明，头九生的，叫‘九儿’，都是小椒起的。”

“九儿，九儿，我的小心肝耶！”吴红英喃喃而语，深深地亲了一口赵光明，之后恋恋不舍地将孩子交给赵亮堂。“回家吧，外边有风！  ”

“跟婆再见！”赵亮堂逗着赵光明，“小娘，那我走了？”

赵光明被抱着往回走，还扭着头在看吴红英，这一看又让吴红英红了眼、流了泪。

回到家，赵亮堂将与吴红英见面的事给正在晾衣的邹小椒说了，还将吴红英给孩子见面礼的二十块钱递了她。

“她哪有钱呢？”邹小椒接过钱，眼泪就下来了，“姆姆苦哟！把我养这么大，福没有享一天，我还往她碗里倒黄连！”

“过去的事，少讲两句了！哪个做娘老子的不望儿女好？”赵亮堂也不能多说，“九儿跟小娘还真亲呢，平时换个尿布又踢又抓的，哎，小娘给他换，一动不动。”

“那是我俩不大会换！”邹小椒给赵光明喂奶，并在怀里摇着他睡着，哼着儿歌，“小宝宝要睡觉，风不吹，浪不高，小小船儿轻轻摇……”

邹小椒几次在赵亮堂当面解怀奶孩子，但他尽量避开，她看到也不说，她只在心里感激这个男人。

十四、一江不流两样的水

有苗不愁长、有伢不少乐。

赵光明成了邹小椒和赵亮堂的核心。有了他这个转心轴，家像了个家，亲戚也走动了起来，吴红英在小东西头一个中秋节接了赵亮堂的腰篮礼，当晚已经考上职高毕业后即能当会计吃商品粮的弟弟赵林洲将邹小椒拉回家吃了晚饭。邹小椒进门给两个老的下了跪，一家人红了眼之后全是笑。赵光明穿上了吴红英做的红布兜和襻子鞋，再也不想脱。从此，吴红英转个身不见赵光明，心立马吊着，尤其是他张嘴喊“阿婆”后，那个心肝宝贝哟，比自己亲身的要强百倍十倍，洲上人都看在眼里。当“阿公”的赵富贵，见到他也是浑身有劲，只要内江有人打到大鱼他都包了，买回来做给赵光明吃，赵富贵说“吃鱼的都聪明”。

赵光明不像洲上孩子喊父母“大大”“姆姆”，邹小椒教他学城里人，他便喊邹小椒“妈妈”、喊赵亮堂“爸爸”，满嘴的水果糖味。洲上的孩子从他之后，都这么叫，甜得粘嘴。他白白净净，白是邹小椒的白，净却是赵亮堂时刻要求的，只要见到他身上哪怕鞋面上有脏，赵亮堂轻则虎着脸帮他去掉，重则吼他甚至学着教师罚他的站。赵光明长得人见人爱，只要听到他哭喊，准是哪位长辈在疼爱中掐他的小脸蛋。特别是“拉瓜”每次见到，不弄哭不放手，有时还顺带着骂一声“操你姆姆的，这伢咋养得这么好呢？”沾点嘴上的便宜。有次赵亮堂接话顶他“你伢都操坏了时辰”，邹小椒听到后叫赵亮堂不要去理会这些，她乐意洲上人对她儿子的“嫉妒”——做娘老子的哪个不是这样？

洲上想看邹小椒和赵亮堂热闹的，全都落了个空。舌头和牙齿那么好，还有咬着、磨着的时候。俩人尽管不上一张床，但饭菜要吃在一个锅里、锄头要伸到一个田里、屎尿要拉进一个坑里，并且还有赵光明要养，树要打小弯才长得直，俩人的心更要往一块想、劲更要往一处使。平时的抵一句、斗一嘴不算什么，较为上心的应该有两次。

赵光明学会叉腿走路的夏天，梅雨比往年早来了三五天又晚走了三五天，家里到处湿迹迹的，该霉的或深或浅地生了白，好不容易出了大太阳，邹小椒一天忙到晚，又是晒又是洗，又是拆又是补。赵亮堂也到田地里开开沟、打打埂，谋划着生产。天擦黑，回到家，赵光明已在坐凳上哭第二遍了，邹小椒在订第二床被子。赵亮堂进门，哄了几下赵光明，给他把了尿，又将他放进去，赶忙去烧水。进门洗澡是赵亮堂能长到这么年岁的必须要求，否则他早痒死了。其实水还没有烧开，赵亮堂匆匆洗了，余下的水，塞了把火，正好能开，等着邹小椒母子俩洗。

赵光明又哭了，还拉了一裤裆，待邹小椒把大人、小孩子的三张床的被褥订好、铺好，看到赵光明那一脸泪、一脚屎的惨相，气上来了。

邹小椒声音有些大，“赵亮堂，你耳也聋啦？九儿哭成这样，你还有心思在洗？”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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