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节 翟新文一针见血方圆痛哭流涕
快到了下班时间,被苗群通知,说翟局长有请,让方圆感到很诧异。本来就因为下午的校务会被孤立而心里不顺,正在想用什么样的托辞不参加晚上的活动。接到苗群的电话,方圆心里竟然还有一种释然感:正好不用参加晚上学校的活动了。至于翟局长为什么要找自己,方圆想不透。像翟局长这样高深莫测的领导,方圆真是感觉到无法猜测出他的半点心思。但今天的召见不是亲自打电话,而是让苗群通知他,难道这件事与苗群还有关吗?难道是苗群向翟局长打了自己的小报告吗?
先不管找自己干什么,不参加晚上的活动就好。没有心情参加晚上的活动,更何况,快要离开68中了,还在乎什么呢?这个苗群,原来一直以为是一个笨蛋加草包,真没有想到,在这一次发奖金的事情上,竟然狠狠地将了他方圆的军,将方圆一下子被学校所有的中层和副职给孤立起来,仿佛就是他清高,实际上会被别人认为是假清高。唉,当初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方圆有些后悔了,或许当初心里真地感觉不合适,或者还想赢得更多的普通老师的支持,结果呢,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了。
来到市教育局,停好车,就遇到了已经下班的申军。方圆连忙打招呼:“申科长,您好。”申军说:“方圆,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方圆说:“翟局长找我。”申军心里一愣,呵,可真是翟局长的红人啊!心里有一点酸溜溜的味道,但嘴上却是丝毫不带:“那快去吧。翟局长还没有走呢!”方圆说:“好。”
来到翟新文办公室的门口,方圆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翟新文浑厚的男中音:“进来。”方圆调整好笑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翟局长好。”翟新文看到方圆,站了起来,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小方,你来啦,来来来,先坐沙发上。”说着,走过来与方圆握了握手,又拍了拍方圆的肩膀,然后才返回自己的座位。
方圆又连忙与校长苗群打招呼:“苗校长好。”苗群连忙说:“方校长,你也好。”看到方圆坦然地在长沙发上坐好,苗群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翟局长不是说对方圆也要狠狠地批吗?怎么方圆来了,又是笑脸又是握手又是拍肩膀,这待遇怎么就差这么大呢!唉,当时自己是哪一根神经弹错了弦,一定要将一将方圆的军。现在好了,人家翟局长对方圆的亲热劲儿,仿佛就是亲叔叔看到亲侄子一般。
苗群正在想着心事,却听到翟新文沉静的声音:“老苗,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你回去之后,就按照今天你表态的做,明天给我。检讨要诚恳,要深刻,做到这一点,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做不到这一点,我看你的校长也不用做了。”苗群立刻感觉到汗把后背全湿透了。妈呀,这要是免职,其实就是翟局长一句话的事实,毕竟人家是党委书记兼局长,在东州教育局是真正的一言堂。看起来,今天晚上的酒也别喝了,自己赶紧回家写检讨去吧,不但要认真写,而且还要写得让局长感觉到诚恳,感觉到深刻,这笔帐才能勾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翟新文,那冰冷的目光顿时让翟新文如坠冰海中。苗群连忙说:“请局长放心,我一定写好。”翟新文说:“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翟新文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谢谢翟局长。局长再见,方校长再见。”说完,灰溜溜地走了,没有人送他,翟新文连起身都没有起身。
方圆看得目瞪口呆。天哪,敢情被批成这样子,还要说“谢谢翟局长”,这跟古代皇帝赏大臣打板子又有什么区别?打一板子,大臣还得说一句“谢皇上恩点”或者“谢主隆恩”。同时,方圆的心里也很有一种解恨的感觉,再让你下午会议上羞辱我?你惹了我,怎么样,让翟局长训斥了吧!你倒霉,这是你应得的。
想在胡思乱想,方圆听到翟新文说:“方圆,你去把门插好。”方圆说:“好。”说着,起身把门反插。回过脸,却看到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翟新文说:“小方,你坐那里。”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方圆规规矩矩地走过去坐下,翟新文说:“小方啊!你是局党委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且不说我与你爸爸之间还有一层师生关系,单从你的才华、你所取得的成绩看,你就足够有资格成为东州教育的后备人才!所以,无论是我担任党委书记,还是担任局长期间,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的成长,关注着你的进步,关注着有关你的一切。”方圆说:“谢谢翟局长的厚爱。”翟新文并不理会方圆的话,继续说:“一个有才华的青年人,在得到一部分人赏识的同时,也会有另外一部分人嫉妒和排挤;一个有才华的青年人,如果目空一切,如果恃才傲物,那更是容易遭致反感,甚至是给你暗中下绊子穿小鞋,或许赏识你的人可以帮你一两回,那是处于公心,处于爱才,但不能回回都帮你,因为赏识你的人他也要维持着基本的公平,也就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公平,而不是倾斜于某一个人的公平。在外国,在制度健全、文明程度高的国家,或许一个有才华的青年人,是让大家羡慕并成为学习的榜样,但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是一个两千年来一直被孔孟文化、程朱文化深刻影响的国家。才华横溢若能保持低调,尚且遭人嫉妒,才华出众如果再不注意汹,周围的人根本不会给你施展才华的空间和舞台,而只会把你晾起来甚至干脆把你收拾了。李白有才华吧!连皇帝都知道李白是个大诗人,但怎么样?一样被流放!为什么?就是因为他的才华让朝廷的官员担心自己的位置不保,正好他又因为目中无人傲气十足,没把皇帝最宠信的高力士放在眼里,更接连写诗讽刺高力士,结果怎样?李白写的恭维杨贵妃的诗,被高力士用另一个角度解读,杨贵妃成了红颜祸水;李白写的恭维皇帝的诗被高力士解读,玄宗皇帝成了昏君一个。李白被皇帝流放,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皇帝和贵妃,这其实从一个角度上就能够让我们这些后来人知道,越是有一点才华,越要在做人方面多下功夫。”
方圆听翟新文扯这么远,谈到了李白,谈到了高力士,谈到了唐玄宗和杨贵妃,其中的意思倒也听明白了几分。但对于翟新文今天为什么讲这么话,方圆心里还是不甚明白。方圆谦恭地说:“谢谢翟局长的教诲!我都记住了,我一定注意。”翟新文说:“小方啊,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在很危险的边缘上许你自己意识不到,那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你春风得意,我对你好,邹局长对你好,教研室对你也不错,你的中考今年打了一个大胜仗。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那你是否意识到危机,是否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呢?”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是啊,除了男女关系方面,方圆考虑过可能存在的危机,哪里还想过自己的不足,想过其他的危机呢?方圆说:“翟局长,我还真地没太反思自己,找找自己的不足。”
对于方圆的诚实,翟新文叹了一口气:“小方,你能承认自己反思不够,首先说明你是诚实的,其实也说明你还是不成熟的。你离着成熟还有太远太远的距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做事没有反思,没有长远考虑,又怎么会一直都顺呢!最近是不是吃瘪了?”方圆说:“是,翟局长。”翟新文说:“说说完,怎么吃瘪了?”方圆把下午在校务会上,提出干部奖金拿老师的平均数,结果却没有得到一点响应,而所有的干部都支持苗群的事情,跟翟新文简单地说了说。翟新文说:“我要是学校的干部,我也会支持苗群。你想过为什么没有?”方圆说:“想了想,但想得不透。”翟新文说:“这笔帐先记着。我就说说你最近以来,让周围的人反感、讨厌并加重嫉妒你的几件事吧!”方圆吃了一惊:怎么,自己还做这样的事情?
翟新文说:“我去你学校调研中考,你大言不惭,把中考准备工作的辛苦全都揽到了你的身上,你想想,这合适吗?不合适!别人有没有功劳?有!而且并不比你方圆小!没有我点头,教研室能去你学校全方位的调研吗?没有谢主任,你们的中考准备能这么充分吗?没有你的校长苗群包括前任姚长青全面放手让你去做,你能施展开手脚吗?没有你的同事把其他方面的工作分担起来,你能安心去辅导中考吗?没有食堂方面给学生和老师提供好的饭菜,你们的老师和学生能安心学习吗?所以,中考的成功,不是你一个人努力就能成功的,那也是需要众人拾柴火焰高。你呢?你是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想的?”
方圆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当初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二百五才能说的话。
翟新文说:“再说去杭江、苏州、南京去考察吧。让你去,这是我特意点名的,希望让你长长见识,多学点东西。但我不是让你去展示你身后的深厚背景,去的时候,你坐着市领导的专车;回来的时候,你竟然坐着南京军区司令部首长的车。是的,你的震撼效果达到了,但你在其他科长、校长们心目中又种下了怎样的印象?你想过没有?”
方圆额头上的汗汩汩地流了出来。听到翟新文问话,方圆摇了摇头。
翟新文严肃地说:“我来告诉你吧!你的确是震撼了同行的每一个科长,每一个校长。以后大家都对你敬而远之了,虽然许多人心里可能想着不敢惹你,但同样的道理,你以后在工作上的每一次上台阶,都不会风平浪静。许多人就会说你方圆不是凭真本事上去的,而是靠你的背景施加影响力上去的。小方你说说,即便是将来我提拔了你,你觉得你能服众吗?你是否让其他的同志认为,你是因为业务能力一流被提拔的呢?”
方圆哪里还想过这么深啊!听到翟新文如此直白如此让方圆痛彻骨髓的话,方圆忽然觉得,自己的错误简直就是不可原谅!
翟新文见方圆这一次受到的触动确实很深,索性把心里想说的话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这一次你觉得你在学校里受了委屈,我且问你:学校是校长大还是副校长大?”方圆说:“是校长大。”翟新文说:“可是你摆正了你的位置没有?你是否真正把自己摆在副校长的位置上?”方圆无语。翟新文说:“就拿你说的奖金分配来说吧,你说拿平均数,是不是心里觉得这样说了,会得到老师们的拥护?我来问你,你又不在68中当校长,你要这拥护干什么?你在说这话的时候,你考虑过没有,学校的其他副职,学校的中层,他们心里又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认为你故意与其他人过不去,故意让其他人不能多拿奖金?”
方圆“哇”的一声哭了,伸出手,狠狠地煽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真是自以为聪明,其实是傻瓜蛋一个,自己怎么会接连做了这么多傻事呢?就这样做事,以后还怎么进步?把人都得罪光了,又有谁会赏识自己,又有谁不会排斥和厌恶?方圆,你不是自以为挺聪明的人吗?你怎么做的事情,还不如二百五呢!
翟新文默默地看着方圆,不再说话。他在等,今天的谈话,既是在帮方圆,间接地帮了恩师孔子田,其实也是在帮自己。对于有才华的方圆,翟新文是爱惜的,但也很担心方圆未来因为有这么深厚的背景,不好驾驭和管理。只要能够纳入到自己这如来佛的掌心里,嘿嘿,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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