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你的血是我的药
我不知道黑裙少女对我做了些什么。我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很沉重,脑海当中却滚烫滚烫的。
她最后所说的那句话在我的闹钟萦绕不去,仿佛一句恶毒又强力的诅咒。
我感到身体当中有什么东西在扩散。
那是一种冰冷阴狠的力量,如同最强烈的毒素,一寸一寸占据着我的血脉。
意识朦胧之间,我感到有什么人将我抱了起来。我听见沈如初遥远的声音:“冉冉,你不会有事的,稳住自己体内的能量!”
模糊之间,我听到锁链的声音。
尸魔睡棺?
沈如初这是要把我放进尸魔睡棺里去,帮我稳定体内的力量么?
不、不可以!
我虚弱地挣扎了两下,努力撑开自己的眼睛:“拿、拿走——把棺材拿走!”
沈如初当然不知道我如此恐惧的原因。但是他又不笨,见我意识模糊还惦记着不能接近他后院的棺材,那么,他当然不会一意孤行地把我放进去。我听着棺材渐渐重新沉进沼泽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我的体内冰火两重天:我知道,肯定是那个黑裙少女对我做了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动了手脚,自然也无从破解。
我的身体很烫,整个人热得像是要灰飞烟灭。沈如初试着给我喂水下去,可是凉白开刚刚流进喉咙里就已经蒸发殆尽,一来二去,反而更让我觉得口渴难耐。
我的整个视野都是红色的,体内的能量分明很安定,我却就是感到暴躁不堪,很想要冲出去大开杀戒。
杀谁都无所谓。
我想要血。
如此可怕的念头将我自己也给吓到了。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乔慕安日记里描述的画面:他说我浑身浴血,而我背后是陷落的城。
触目惊心的画面成了高悬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我的尖牙刺进了自己的嘴唇里,尖锐的刺痛和冰冷无味的鲜血维持着我最后的理智。
“如初,你还在么?”
我在理智挣扎的间隙拼凑成语句。
沈如初捏住了我的手:“我在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冷空气来让自己平静一些:“把我捆起来。锁链、符咒、法器,什么东西都好,你得把我捆起来,不要让我跑出去。”
“胡说八道。”沈如初温柔的手轻轻拂过我的发丝,“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哪儿都不去。我不会让你做错事的。”
“你别闹!”我尖声大喊。严重的饥饿感和脑海中的杀戮欲望双管齐下。我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几乎无法思考。
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放在面前,我就会看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怎样可怕的变化。
我的皮肤被一片片紫色的鳞片覆盖,双手双脚都刺出了利爪,尖牙从嘴唇内钻出来,而双眼赫然变成了一对血球,瞳孔已经消失不见。
而我的背后,尸气形成的骨架上黏连破烂的血肉,形成勉强能够称为翅膀的东西。
这么一副鬼样子都没有把沈如初吓跑,果然是真爱。
我靠在沈如初的怀中,后背的肌肉不断抽搐,一阵阵的疼痛却比不上身体里的冰火两重天。
沈如初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冉冉,你听我说。你必须喝下我的血,知道么?不然你会被活活烧死的。”
会么?
我虚弱地睁着眼,视线却模糊得我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鼻子还是能够捕捉到沈如初那如同百年红酒一般香醇的血液的气味。
可是,我不想要伤害他。
我无力地眨了眨眼,却虚弱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
但沈如初已然猜到了我的心思。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是我让你喝的,懂么?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好吧。
本来我就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因为,沈如初说完这句话,直接将脖子凑到了我的身边。
本来在他怀中,我就已经被若有似无的血液味道拨得难以自持。现在他主动“投怀送抱”,我身体里最后的自制力刹那间分崩离析。
尖牙刺破沈如初的皮肤,温热的血液一下子涌进了我的口中给你。我不知餍足,贪婪的吮/吸着。血液化解了我身体内两重彼此对抗的力量。体内的能量再一次形成微妙的平衡。我送开口,抬起恢复原样的双手,扶住因为失血过多而无力地向前倒下去的沈如初。
“你有没有事?”
我们两人身上都沾了血,看起来都是苍白狼狈的模样,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死战。
唯有沈如初的笑容温柔如旧。他捏捏我的脸颊,对我摇头:“我哪有那么没用。还没有恭喜你,突飞猛进成为了飞僵。”
“还没稳固呢,顶多,只能算是半个飞僵。”我心满意足地缩在他怀里,享受了片刻温存之后,正色道,“我杀了千机。”
沈如初的瞳孔因为惊讶而略微收缩。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苦笑移开视线:“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虽然出乎意料,但总是好事。”我顿了顿,补充道,“不枉费你做了这么一个局。”
沈如初低头与我四目相对:“你怪我算计你么?”
“怪啊。”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以后要做局,好歹先知会我一声,如果我误会你怎么办?到时候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如初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然后失笑:“我的冉冉那么聪明那么信任我,怎么可能会误会呢?”
“自我感觉那么良好,也是醉了。”我沉默了片刻,正正身子,转过身看着他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怎么做局都可以,但是,永远不要为了我牺牲自己。我的未来里面要有你。”
沈如初平静地与我对视:“怎么忽然说这种话?”
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我能说什么呢?说沈如一最后那一句我有一天会求她带走沈如初,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可能性吗?
沈如初点了点头,说:“我不会牺牲自己。除非……逼不得已。”
我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这算哪门子的承诺啊?”
沈如初伸出手指,用力在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知道我的意思。有些时候,我的行为是不受理智掌控的,就比如刚才。”
是的,刚才。
我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腹部:那里正传来久违了的饱胀感,满足得像是肚子里有一颗小太阳。
再看沈如初惨白惨白的脸色,我就知道自己刚才吸掉了多少血液。
换成是普通人,恐怕得躺十天半个月。
沈如初的确很小心也很谨慎,但唯独在救我的时候,他可以无限度地伤害自己。
这不是说他会轻易选择去死:他不会舍得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是如果哪一天真的别无选择,他恐怕会毫不犹豫地为我献出生命。
真是让人讨厌的执着。
然而,我一看沈如初的表情,就知道这一件事上不论我怎么费劲口舌也是没有用的。
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心想:以后行事真要更加谨慎起来。我绝对不会让事情演变到我和沈如初只能活其一的地步。
“再来说说沈如一——”
“冉冉。”沈如初板着脸打断我。他的表情很严肃,苍白的脸色丝毫无法影响他高大上的气质,而且看上去好像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我刹那间收声,乖乖正襟危坐。
沈如初却趁此机会弯曲手指,对着我的脑门来了一下:“先谈千机,再谈沈如一,我说你的脑袋能不能休息一下?你刚刚折腾了这么大半天,放自己一天假又何妨?”
我一挑眉头,反唇相讥:“说起放假,有人好像说今天一整天要陪妹妹过?”
沈如初叹息一声:“冉冉,她毕竟是我的妹妹。”
“那又怎么样?你知道的,她是一个怪物。”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简直咬牙切齿:我是真的被沈如一弄成了惊弓之鸟。这姑娘太诡异了,我觉得,我现在就应该去一刀砍了她!
但是我也知道,现在自己还不能轻举妄动。沈谙那边的人体强化实验才刚刚步入正轨,正是最不能受到打扰的时候。所以我现在,只能够按兵不动。
只不过研究改造的进度,必须要加快了。
我在心里盘算着,视线空落落地投向房间一角。沈如初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很希望现在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再撑一会儿,就万事大吉了。
但是说实话,我觉得我已经黑暗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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