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如果他在就好了
被救出来的人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终于明白自己重见天日，顿时一个个凄惨地号哭起来。
他们当中，不乏像是王辉的妻女一样，被一起抓走的一家人。还有的，则大概是在苟延残喘的日子里建立起革命友谊的人。总之一时之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抱头痛哭，那场景看得人一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这些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痕，长期呗关在脏乱差的卫生环境中，皮肤也大多有着湿疹和腐烂等程度不一的损伤。
很显然，他们在地下过的日子，根本就不是我能够想象的。
我张了张口，难受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悄悄地选择了离去。
我背上的塑料袋里还装着顺来的那几件法器，夜长梦多，我还是尽早把那个鬼东西处理掉再说。
更何况……我并不觉得自己应该留在现场。
这一次我协助特案办，完全是私自做的决定，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且，我也不希望那些被救出来的人将我当初救命恩人、也不希望特案办的那些军人对我产生什么感情。
因为，不论现在他们对我有多感激、多佩服，等哪天我僵尸的身份一暴/露，这些人之中仍旧对我心怀感激敬佩的，恐怕会很少吧。
与其到时候觉得难受，还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我唤出铜雀，先去沈家大宅找到了十一先生，将那几件法宝交给他，关照他替沈谙的调查所弄上一个防护机制。十一先生翻出塑料袋里被我当垃圾随意堆叠着的法宝，脸色略微变了一下，似乎是在好奇这些东西我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摊了摊手，说：“具体细节，您还是不要问比较好。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您能够分别将这些东西炼化之后再使用，怎么着也改一个外形，这样就算有人追查上门来，我们也理直气壮。”
十一先生仍旧沉默不语，只是略微松弛下来的脸部肌肉明显露出“我就知道”的无奈味道来。
我撇了撇嘴，告别了十一先生之后，又去异类调查所停了一停，问沈谙把沈礼之的头颅给要了过来。
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沈谙很贴心地替我将这鬼东西处理了一下，干干净净地放到了一个黑色木盒里，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头装的是什么。
我接过木盒满意地大量了一下，然后笑着问：“你有没有看过一本叫《魍魉之匣》的小说？”
沈谙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嘿嘿一笑：“那本书里，有一个男人抱着黑色的箱子坐车旅行，而箱子里面放的是美丽少女的头颅哟——不觉得很有异曲同工之处吗？”
沈谙闻言，顿时苦笑：“我要给如初说一声，让他管管你平时看的书才对。”
我没好气地讥笑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了异类调查所。
笑脸并没有告诉我应该去哪里交我的任务，所以，我准备就这么带着盒子慢悠悠地逛街，只等他自己找上门来。
反正，我也需要放松一下，不然心里的事情太多，做事也没有效率。
我叹了一口气，脸上本就淡淡的笑容逐渐垮了下来。
其实，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啊。
虽然救出人来，但是，我这一刻忍不住好奇，自己准备开展的研究到底和真理之眼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差别。
是，我是不至于去绑架别人做活体实验。
但说到底，我们都是在把玩着人类和僵尸的基因。
我们都在扮演着上帝的角色，试图主导人类的进化。
唯一不同的是，我可以冠冕堂皇地说自己是正当防卫，为了阻止真理之眼继续祸害无辜的人，才不得不用这种歪门邪道提升己方的能力，以求一战之力。
可是这话，连我自己听着都觉得没有底气。
我心想：这个时候要是沈如初在就好了。我所需要的，不过是我家亲爱的僵尸猎人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好吧，或许不是那么正确，但至少是现阶段下最理智，损伤最小的选择。
但事实上，我所需要的不过是沈如初一句“不要胡思乱想”而已。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顾冉啊，你可真没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沈如初的依赖竟然已经到达如此地步了呢！只需要他一句话，我好像就能够抛弃所有的迷茫和不安；而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我所有的心理学技能却偏偏无法用来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要是有人告诉过去那个自负于理智坚强的我，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如此的小女儿模样——恐怕，我会对那个人嗤之以鼻吧。
果真是世事难料呢！
我轻轻笑了一声，因为想到的是如初而觉得心中甜蜜起来。
但就在这时，我的耳边却模模糊糊地传来一声尖叫。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听到头顶有呼呼的风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正在高速坠落。
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往旁跨了一步，躲避头顶坠落的东西。
那一团坠落物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温热的血液顿时溅开，有几滴落在了我的脸上。
哎？
血肉落在地上砸烂的声音还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愣愣地转头，便看见落在自己面前的，原来是一个跳楼者。
不过这个跳楼者在落地之前，身体就已经七零八落了。
单就肉眼观察，我就能看出对方手腕、大腿、以及脖颈上皮肉外翻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口看起来是生前留下的，从光滑的组织破裂程度来看，应该是刀伤。
这几刀全部都割在人体重要的出血口上，尤其是脖子上一刀，直接将喉管给劈了开来。
我很怀疑，这个人在落地之前，恐怕就已经死了。
鲜血在我的脚下堆积，很快就漫过了我腿上的黑色皮靴。
靴子是沈如初双十一的时候特地买来送我的。
我无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部，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整个人还没有从这从天而降的血腥之中回过神来。
死者是一名家庭主妇，看脸部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死前身上还围着围裙，应该是在做完饭。
跳下来的位置，应该是旁边的公寓楼。
我抬起头来，眯着眼一大量，很快就看到了一处阳台上刺眼的血迹。
是自杀么？
我眯着眼打量那一处阳台，却没有从中捕捉到任何不寻常的气息。
但是，自杀需要先捅上自己几刀再从十六楼跳下来？
这是多铁了心的想要死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儿啊？
说实话，死人我已经见多了，死掉的畸形怪物我也见了不少，但是自杀就这么死在我面前的，这还是第一次。
所以一时之间，我变得有些愣神。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突然落下的尸体吓了一跳，所以大脑有些迟钝；还是被对方坚定的死志触动，所以感到毛骨悚然。
我一下子想起了之前沈谙所说的话。
这个人的死，是因为真理之眼么？
是因为意识到除了加入真理之眼之外，绝对不可能达到理想的彼岸，所以绝望之下才砍断了自己的各处动脉，然后才从阳台跳下，只为了确保自己活不成？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未免太可怕也太悲伤了。
因为这个人之所以会被绝望折磨致死，恰恰是因为不愿意加入真理之眼吧。
我想到这里，忍不住弯下腰去，轻轻遮住主妇死不瞑目的双眼，帮她合上了眼皮。
“顾小姐可真是善良。”一个声音在我的背后传来。
我猛地转过身去，呲牙低吼了一声之后才发现身后站的赫然就是我的委托人——阴阳双面之一的笑脸。
他的脸上仍旧用京剧颜料画着夸张的微笑脸谱，站在这血淋淋的环境之中，更让人觉得阴森可怖。
我收起獠牙，向他点了点头：“笑脸前辈，失礼了。”
笑脸摇摇头，用一副长者的语气说：“顾小姐还年轻，看到这么惨烈的场景心神受到震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知道我交代的任务，顾小姐完成了吗？”
我嗯了一声，将手中的木盒递了过去。笑脸将木盒在手里掂了两下，然后哈哈大笑：“果然货真价实。顾小姐办事，我真放心。”
“如果前辈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又一次向他行了礼，就准备打道回府。真理之眼的暗示比我想想当中还要强大，我必须快一点回去，和沈谙商讨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对策。
更何况，沈谙也同样中招了。
但这一刻，笑脸的身上涌出可怕的气势，一下子让我转身的动作僵住了，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全力去抵挡他的威压：“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笑脸轻轻笑出了声：“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急性子。我让你走了吗？”
我慢慢地将身子转了回来，身上承受的威压果然随之减轻了许多。
我沉默地看着笑脸，就见他伸手向我抛来什么东西。
我伸手接住，才发现那是一张光碟。而光碟正面的标记，赫然和我脑海中的核心符文一模一样：一个眼球、左白骨右血肉的手，唯一不同的是，眼球上下各自多出了一个棱锥体，尖头相对指向中央的红色眼珠。
这才是完整的符文么？
我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脑海中的符号是灰暗的：原来，那个符文根本就不齐全。
我问道：“前辈，这个是？”
“这是你的酬劳。”笑脸涂得五颜六色的脸带着阴谋的味道，“这东西，可以抵消真理之眼的暗示效果。顾小姐既然喊我一声前辈，那么，我怎么会亏待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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