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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我难受


乔慕安并没有闭上眼睛。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温柔的光从他的瞳孔深处渐渐黯淡下去,一瞬间就没了生息。

和赛罗的死不一样,乔慕安的死如同一击闷锤,将我的心脏都砸成了一团。

我并不喜欢乔慕安。

至少,我对他从来没有生出过半点男女情思的幻想。他英俊、有担当、家世显赫,但是他从最开始接近我的那时候开始,就带着太强的功利意味。所以我只能把乔慕安当搭档、或是当竞争对手。

但是这不代表我一点都不在乎乔慕安。

相反,不论是他还是沈谙,在我的心底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可以为了照顾沈如初的心情儿疏远他们,却永远无法抹去自己心中对他们的惺惺相惜。

说到底,我们三个的处境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曾经只是普通人的我们,被扔进了异类的世界当中,同时担负着人类和异类的双重身份。

我是僵尸,却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想要保护的也是普通的人类社会。

沈谙是人类,却担当着异类研究所的危险任务。

至于乔慕安——在我看来,他是我们几个人当中日子最不好过、处境最尴尬的人。

他是修炼者,却不像沈如初和赛罗那样自由。如果说沈如初和赛罗他们更像是自由佣兵,那么,乔慕安就完完全全是处在体制内的。

他做事,需要遵循上层机器的明令。

他动手,还需要掂量一下社会影响力。

要一个拥有超常规力量的人在常规的限制之内对付超常规的敌人,这句话只是说一遍都让人觉得很不对劲,不是吗?

我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绪低落的缘故,我身体里的能量居然暂时安定了下来。虽然这种平衡随时随地可能被打破,但是,我至少摆脱了那种不敢动也不敢多说话的危险状态。

我看着张斌,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不恨张斌。应该恨应该责怪他的乔慕安已经不在了,剩下的我能做的,其实只有尊重乔慕安的选择。

既然他到死都将张斌视作最重要的伙伴,那么,我就没有那个资格去对张斌做出审判。

但是,要我对张斌笑脸相对显然也不可能。

我冷冷看着他,说:“暂时休战吧。”

张斌点了点头,然后弯下腰去,扛起了乔慕安的尸体。

“等一下。”我皱起眉头,阻止了他的动作。沈如初听到我开口,立刻配合地提起了气势,做出战斗的姿态。

张斌脸色铁青地看着我:“顾冉,不要欺人太甚。”

“这四个字还给你。”我盯着他怀中的尸体,“把人留下。不好意思,你没有资格碰他。”

张斌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乔慕安是国家级军人,一切身后事宜,也应当按照国家的规格来。”

“哦,明白了。”我一挑眉头,冷笑道,“我们家老爷子还是将军级别呢。拜托他来操办,一定弄得风风光光的,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张斌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们,但最终不知道是觉得一对二没有把握,还是担心战斗之中反而伤到乔慕安的尸首,因此还是弯下腰来,将尸体放在了地上。

沈如初立刻一挥手,化骨黑梭绕着尸体飞行了几圈,梭尾的能量细丝很快编制成一张担架,将乔慕安的尸体给拖了起来。

“走吧。”他向我伸出手来,“该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乖乖地握住他的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沈如初那灼热的体温却根本没有传到我的身体上。我捏着他的手,却觉得自己像是握着一块石头。

不仅如此,我的心里也是一片死寂。这一刻我甚至没心思去管外面的记者和武警应该怎么打发,只是觉得整个人精疲力尽。

沈如初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捏捏我的手,压低声音安慰道:“不着急,等出去之后,我就帮你化解体内的能量郁结。”

“没事。”我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却往外挪了挪,想要和沈如初拉开距离。

他脸上关切的神情因此僵硬了一下。但沈如初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主动松开了我的手。

我们离开了地下实验室,然后,沈如初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我的肩膀上,替我遮盖满身的血污。

我任由他做着这一切,心不在焉地跟着他往外走。

透过玻璃门,依旧能够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一片武警。不过,四周属于媒体们的车辆却少了许多,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几个大电视台的取材车。

至于围观群众们,也已经全部被驱逐了。我放眼扫了一圈,发现周围好几个街区里都已经没有了人。

是上面有谁出手了么?

我一边想着,一边在出门的一刹那抬起下巴并且挽住了沈如初的手臂,将沈家未来儿媳妇的姿态做足了。

“弟弟、弟妹!”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旁边刺了出来。

我抬起头,就看到沈祢家迈着一双大长腿冲上来,身边带来的保镖们迅速排成一排,将如同嗅到了生肉的饿狼一般扑来的记者们蛮横地挡在了外面。

“家里的公关团队已经开始处理了。你们两个不要急,先跟我回去,其他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孩子似的沈祢家露出能够独当一面的态度,指挥保镖挡住记者、命令自己带来的发言人出面先进行一次场面上的解释、然后同时护着我们两个向外走。

我任由他们保护着,跟着沈祢家一路来到了他的黑色林肯车所在的位置,然后摇摇头说:“你们先回去吧。”

“弟妹——”

“我们先走。”沈如初摇头打断了他,一个眼神,就让沈祢家将所有的抱怨抗议吞进了肚子里。

然后,沈如初伸出手来,温柔地捏了捏我的脸颊:“你身体里的能量不稳定。散散心就算了,不要跑太远,早一点回来。”

我点了点头,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沈如初让沈祢家打开了车后箱,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乔慕安的尸体放了进去。沈祢家虽然看不到被能量保护着的尸首,却也能才到沈如初往自己车里放的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脸色顿时变得窘迫起来:“弟弟,你手下留情。”

“借用一下里头的空间而已。”沈如初冷冷看了他一眼,浑身气压低得简直能把汽车发动机都给冻伤。沈祢家正面被他的眼光击中,顿时缩了缩身子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向我递来疑惑和求助的眼神,无声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我错开视线,故意不去看他,自顾自转身离开了。

可是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

千机那里我是肯定不会去的。就算真的要借酒浇愁,我也有的是别的地点可以去。

至于沈谙那边……我当然要告诉他乔慕安的死讯,只是,不是现在。

我叹了一口气,心想:我自己现在都还没有好好处理好情绪,如果去找沈谙,那最后两个人恐怕都会被负能量给淹死吧。

我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在乔慕安活着的时候多和他说说话、多和他打打交道。

我知道,乔慕安是一个很好的人。他骨子里有着军人的血性,又难得不大义凛然过头。他够温柔、够贴心,对我又总是有求必应。

就连他说喜欢我要追我,用的都是挖墙脚那种笨拙又天真可爱的方式。

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应该就这么死去啊。

我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虽然失去了流泪的权利,却仍旧觉得心口堵成了一团。我没办法继续游荡,只能狼狈地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惊讶的声音从我的头顶落下:“……冉冉?你怎么了?”

周骞在我的身边蹲下,一头墨绿色的长发扎了起来,手中提着两个巨大的购物袋,配上他一身休闲服的样子,看上去格外居家。

这就尴尬了嘛。

为什么我随便坐在路边都能够遇到前男友呢?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周骞先一步说道:“你怎么了?不开心?”

啊,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我不开心。

我知道,自己这种时候应该潇洒地站起来走人。但偏偏就在这一刻,我身体里的能量却不安分地动了一下,顿时吓得我不敢再动了。

我现在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如果能量的真的失控,我怕自己熬不过这一劫。本来,我是应该尽快回去闭关的。但是我心里头压抑得厉害,实在静不下心来,所以才在外游荡。

周骞果然捕捉到了我身上的波动,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冉冉,你的经脉怎么乱成这样?你怎么回事?受伤了还不回去休息?”

我瞪着他,冷冷说道:“和你没关系。”

周骞看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来,轻而易举地将我整个人甩上了他的肩膀:“怎么和我没关系?你这个样子会出事的,我怎么能够坐视不理?”

“你是我的谁啊你?”我愤怒地挣扎,却抵不过周骞身体里迅速钻出来的藤蔓,一眨眼就被捆成了粽子样。

周骞抬手在我的周围布下一层掩人耳目用的尸气,苦笑着说:“我不是你的谁,可是,我就是没办法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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