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为什么总是要作死
沈如初驾驶着铜雀，落在了别墅外的阳台上。毕竟，我们若是要促膝长谈，也总得有个靠谱的地方坐才行。
沈如初伸出手去，按住阳台通往卧室的落地玻璃窗，窗上的锁便咔哒一声打开了。
我粗略扫了一眼，发现房间里所有的摆设都维持着我们离开时的样子，就连被子也没有动过，还是沈如初随手折叠成一堆的模样。
我忍不住说：“你别墅里的这些佣人现在倒是学乖了。”
——我记得很清楚，刚刚住到他这里来的时候，我经常会看到那些佣人有意无意地刺探沈如初，从悄悄翻动他的东西、到夸张一点的检查他的座驾的行车记录仪都有。
我也是那个时候注意到，沈如初在沈家的日子并没有我想想当中好过的。
不过现在，这些佣人倒是渐渐学乖了。
虽然说下人的心态没什么必要去管，但好歹，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沈如初正渐渐在家中占据一席之地。
沈如初一进屋子，便洒脱地脱掉了西服外套，又一把扯去领带，最后松开衬衣领子的纽扣，露出轮廓分明的锁骨来。
这一连串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潇洒性感的模样简直让我垂涎欲滴。
沈如初大大咧咧地在床边坐下，然后视线带着鄙夷往我这边一扫：“小僵尸，口水先擦一擦。”
我正看美男愣着神呢，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慌里慌张地抬起手背擦去，等擦到毫无水渍的肌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耍了。
有没有搞错啊！
说好的严肃洽谈呢？
我狠狠的瞪了沈如初一眼，拉开椅子，在书桌旁坐下，然后用手指甲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求别闹好吗？先说正事好吗？”
“什么态度？”大概是我没个正形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不怎么好看，沈如初有些哭笑不得地提醒我，“坐有坐相。把自己摆正了，我慢慢跟你说。”
“真是怕了你了。”我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乖乖的摆出正襟危坐的姿态，同时脸上挂上了好学生那充满求知欲的表情。
沈如初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似乎在说：这样还算差不多。
然后，他自己也在床上调整了一下姿势，接着，便用低沉好听富有磁性的声音将千机的过去娓娓道来。
“我所知道的内容其实也非常有限。”沈如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在提醒我，不要将期望设的太高。
我朝他扮了个鬼脸，笑着说：“听没听过什么叫做聊胜于无？”
沈如初轻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在最早的时候，地狱的主人只有一个。或者更确切一些说，狱主本来就是整个地狱自身。就好像是女娲造人一样，所有的地狱生物，也是狱主所创造出来的。”
我点了点头，说道：“难怪千机能够分身成那么多个不同的人了。原来讲了半天，那是他的老本行呀！”
沈如初点了点头：“没有错。地狱诞生之初，里面所有的生物都是狱主自身的分裂体。换言之，狱主对底下的生物有着绝对的掌控权，就算让他们去死，他们也无法违抗。”
“只可惜，但凡有思维的生灵，无论人类还是地狱里的怪物，大略都有着本质上的劣根性。”沈如初说到这里苦笑一声，用有些古怪的视线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尴尬地催促：“你看我干什么？继续往下说呀！”
沈如初带着几分自嘲回答：“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嘲讽千机呢？说到底，我和他本来就是一样的。而你……小僵尸，你便是我的劣根性。这世上一切有灵智的生物，果然都是不安于现状的。好车我当初又怎会一时兴起将你收做宠物？”
我听到这里，基本上便已经明白了：恐怕当年的千机也是因为不安于现状、又或者是因为一切生物对孤独感本能的排斥，所以很作死地创造出了其他的智慧生命，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那样的情况怎么能够和沈如初认识我相提并论呢？
我竖起一根手指，认认真真地纠正他：“那怎么能一样？我们两个之间那是命中注定的！”
“什么事情被你一说，都变得好听起来。”沈如初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接着给我讲下去。
和我猜测的一样，身为万能狱主的千机，在度过了漫长的创造地狱生物的阶段之后，渐渐开始觉得无聊了起来。
作为地狱之中唯一的高等智慧生命，千机无法避免地生出了一种会当凌绝顶的孤寂。
就好像武侠小说当中过得有滋有味的无敌高手们偏偏喜欢玩“但求一败”的游戏，千机也同样作死地创造出了拥有巨大潜力的新个体。
在千机孜孜不倦的教诲下，这个分裂出来的新个体很快就成长了起来。
然而，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两种生物，就是熊孩子和白眼狼。久而久之，成长起来的子体生物渐渐不甘愿屈居在千机下方辅佐他治理地狱。
这本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子体与主体之间的狗咬狗而已。但最要命的是，千机不仅创造了一个智能上与自己相当的个体，而且，还连分裂的能力也一并给了他。虽然对方不能像是千机这样近乎无休无止地分裂，但分个两三个人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身为白眼狼，子体分下来的分身自然不会拥有百分百的主权。所以真要说来，这个反咬了千机一口的子体进化为了一种集合意识生物，乍看之下是不同的个体，实际上却进行着共同思考。
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更何况这每一个分体意识还都不笨。所以，在千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地狱的风向就已经变了。
沈如初说到这里，起身出去倒了两杯水回来，润了润喉之后，才接着说道：“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千机没告诉过我，我也没有问过。我只知道，他们后来进行了一场惊天大战，结果却是两败俱伤。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现在没有人能够使用空间法则么？这其实也是那场大战造成的。”
“伤筋动骨一百年，他们还没缓过来呢吧？”我点了点头，心想：至少从千机目前为止还没有融合分身来看，就知道他的状态或许并不好。
沈如初点了点头，接着道：“我想你现在应该也看出来了：在那么多的狱主分身之中，并不是每一个都具有相同的地位的。”
我嗯了一射给你，然后猜测：“千机就是这其中比较核心的那个意识，对么？”
“与其说是比较核心的意识，不如说是唯一的核心意识才对。”沈如初冷笑一声，说，“我知道，在那些分身之中有几个是千机提前预备下来的替身——比方说……千姐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解：“替身？”
沈如初沉默了片刻，然后叹息一声，道：“在需要的时候，千机能够随时随地将替身原先的人格吞噬。恐怕，千姐一开始就是他特地安插到意大利去的吧。虽然我不知道千机究竟在计划着什么，但很显然，我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也是我以前蠢过头，才没有想到这一切或许从最开始就是个局。”
他的语气淡淡的，眸子里却是一片阴霾。
我看着不忍心，于是凑上前去，轻声说道：“但是，你和千姐之前的所有回忆，却不是假的呀。你只需要记得，曾经真的有那样一个傻大姐努力扮演着你的经纪人的角色，那样不就够了吗？虽然她存在的时间很短，但是，这丝毫不应该影响她在你心目当中的地位。真心真意对你好的人，哪怕相处只有一秒钟，也会留下深深的痕迹。”
沈如初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一笑：“冉冉，你倒是很会安慰人。”
“那是。”我得意洋洋地笑出了声，“别的我不敢打保票，但好歹学过好几年心理，安慰人的本事，总是很专业的。”
沈如初无奈地看着我，视线之中有纵容和宠溺，那模样几乎让我醉过去了一般。
然后，他继续说道：“你大概已经知道，我决定和千机分道扬镳，跟千姐有很大的关系。”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不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苦衷有什么，他的的确确是毫不在乎地毁掉了你身边的亲人。而且，千机的手段那么厉害，本来就不值得相信。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什么——我知道和千机抗衡这件事风险很高、而且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但是你不要忘了，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最开始对千机就没有任何好感。所以你要和他对立的决定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
“你足够洒脱，那就好。”沈如初点了点头，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有很多事情需要靠你一个人做，而我自己不方便出手——这一点，你明白吧？”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然后提出自己的条件，“不过，礼尚往来。既然你将事情交给我全权负责，那么，就不要盯我盯得太紧。你要相信我啊，我自己有分寸的。所以有些事情做得就算你炸看上去不喜欢，也不要轻易干涉好吗？”
沈如初愣了一下，然后对我温柔地笑了起来：“小僵尸，你真是……好，我便答应你，又如何呢？”
“多谢。”我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正事谈完了，我们还是先去探望一下老爷子和十一先生吧。我们不声不响出国那么久，怎么，也该去交代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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