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张静姝的证词
张静姝听我说出毒药两个字，脸色顿时变了。我分不清她脸上到底是愤怒比较多、还是尴尬比较多。我总觉得比起自己被下毒的事实，她好像更恼怒于自己没能先一步看穿我的举动。
毕竟，在张静姝眼里我一直都是可以随心所欲掌控的天然呆。我估计，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反而成了遭到算计的那一个，心情肯定不太好。
但是我还是想说，姑娘你的关注重点完全不对好吗？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一脸屈辱地骂我卑鄙无耻，然后上演一场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的嘴炮才对吗？
啧啧，真是无趣。
我撇了撇嘴，看着她把药吃下去之后，说：“下个月这个时候，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的号码你刚刚收短信的时候应该已经记下了吧？我太忙，可不会记得每个月按时给你解药，到时候你要是不小心死了，可真是白费我一番苦心。”
“不用担心。”张静姝咬牙切齿，满脸隐忍的模样，“我没有那么容易死。”
“那就好。”我顿了顿，然后轻声说道，“毕竟，你曾经做了我那么多年的闺蜜。只要你循规蹈矩，我不会赶尽杀绝的。”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张静姝冷哼一声，锐利的视线落在我的背上，“顾冉，你知道么？我最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性格。”
“是么？”我转过身去，对着她一挑眉头，“那真是太遗憾了。因为，我以前可是从来不这么和你说话的。可是那个时候，你也没多喜欢我，不是么？”
曾几何时我对她千依百顺，什么东西都想着和她分享。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校服并肩在操场上一圈一圈的绕，那样的话面是多么美好啊。
可是张静姝不是说了么，她当初的姐妹情深都是装出来的。
既然如此，还和我说什么最讨厌我怎样的性格干嘛？她以为自己在演偶像剧吗？
我冷哼了一声，说：“好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废话的。关于周骞，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你问。”张静姝点了点头，态度一下子变得无比配合，“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太高估我了。我和周骞之间，并没有你想象之中那么亲密。”
滚到床上了还不亲密？
我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终究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我在张静姝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表情：她以前不开心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有些无奈的样子，眼皮下垂、嘴巴轻轻一撇，像极了被主人忽视的小猫咪。
事实上，张静姝家里以前就养过猫，我还一直说，她和她家的贵族猫一个德行。
我收回不听话的回忆，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问道：“长途大巴初识的那一天，你有没有和周骞在一起？你记不记得，你虽然不是我们专业的，但是，本来你说自己一直想要去云南玩但是没机会，所以之前很兴奋的说要打我的顺风车，蹭一蹭我们系的毕业旅行。但是那一天，你却没有出现。”
张静姝点了点头，说：“那天我爸约了一个品牌直销商谈合作，所以，我就去陪他和人家喝酒了。我不是打电话和你说了么？我临时有事，不能来。怎么，你觉得我当时是在撒谎？”
张静姝说到这里，语气里顿时透露出几分傲慢来，仿佛是在说她才不屑对我撒谎一样。
面对如此光明正大的轻蔑态度，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姑娘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啊？还是说她对我的鄙夷已经如此深入骨髓，以至于就算明知道如今的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打到她半身不遂再帮她妙手回春，她也懒得更改自己的态度？
我叹了一口气，说：“谁知道呢？你对我撒谎恐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呵呵，这一下你还真猜错了。”张静姝眯了眯眼，不知为何，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恼怒，“顾冉，我讨厌你就是讨厌你，但是，我可从来没有对你撒谎过。我只不过是有很多事情不告诉你而已。”
我很想说，隐瞒真相和撒谎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张静姝的意思我倒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大概是说，虽然她从来没告诉过我自己事实上有多讨厌我、多不屑我、又有多喜欢周骞喜欢到了发狂的地步，不过，她从来没有故意在我面前编造过什么借口。
那么，姑且就相信张静姝那天是真的有事不能来、所以好运地逃过了一截吧。
不过——
我张口问道：“当时跟你们谈合作的那个人是谁、以及他的联系方式，你还记得吗？”
张静姝摇了摇头，说：“那种事情我哪里会记得？不过我把出事之后，他所有的档案记录包括保险箱里的东西都被抄走了。如果你去查一查那些东西，应该能够找到对方的信息。我只记得，当时我爸似乎并没有想到对方会答应与他见面，所以才会那么心急火燎地让我改变了全部行程去陪他们喝酒——商场上的门道么，你懂的。”
她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有一件事我倒是的确有点在意：出事前一天我还听我爸说过何必合作估计谈不下来。那天他心情很不好，喝得烂醉如泥回家还砸了很多东西，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如果真是那样，那事情恐怕的确有蹊跷。
而且，也的确可以排除张静姝撒谎的可能了。
假设周骞的确需要利用张静姝来演一场戏给我看让我对他死心，那么，很重要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张静姝不能像是原先计划的那样，和我一起参加毕业旅行。毕竟大巴翻滚下去的整个过程当中我并没有看到外力干扰，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周骞恐怕也没办法保证张静姝不死吧。
换句话说，他当时或许并没有想到我那么明达居然真的没有死在车里，还找到了电话想要求助，所以才不得不亲自动手，一钢筋戳穿了我的肚子。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张家的那个合作方突然改变主意，估计和周骞脱不了干系。
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自己仿佛身在云里雾里：周骞的家境其实也不算好，我无法想象他哪来那么神通广大的本事，能说动张家的谈判对象完全更改自己的决定。
我暂且将这些疑点埋入心中，又问道：“那换句话说，你并不能为周骞提供任何不在场证明，对么？”
张静姝的脸色变了一变，声音有一些尖锐起来：“不在场证明？你这话是神马意思？”
我叹了一口气，并没有隐瞒她：“我想起来了，当时迎面开车过来造成大巴失控的肇事者，就是周骞。”
我这句话一说出来，张静姝顿时就愣住了。
说到底，她还是个普通人。再怎么会算计、蛇蝎心肠、抢闺蜜的男朋友，张静姝的所作所为也都还是在人类社会可以棘手的范畴里。
但是我现在所指控的，确实几十条血淋淋的生命。
我想，张静姝一定无法将自己深爱的人和杀人魔之类的词汇联系起来。
果然，我看到张静姝变了脸色，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
她用抖个不停的手抓起一旁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好半天才平静下来：“顾、顾冉，这话你不能乱说的啊！周骞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你不要忘了，大一那会儿他还拖着我们去给流浪猫狗做义工呢，他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害人？”
“我亲眼看见的，难道还会有错么？”
张静姝说的事情我当然没忘，其中缘由，还是因为他这个对流浪猫狗极度过敏的人非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做志愿者，结果在收容所哪里喷嚏眼泪流得工作人员都吓坏了。
那个时候我就应该看出来的：张静姝那么拼，还不是因为是周前提出要去做义工的么？
我越想越觉得，张静姝真是痴情过了头，喜欢周骞喜欢的连尊严都不要了，自然也就不会在乎我这个所谓的闺蜜了。
我叹了一声，说：“先不说这个。后来呢？他是什么时候联系你的？你们两个又怎么会搞到一起？”
我的用词不怎么好听，所以，张静姝有些屈辱的红了脸皮。但是她大概也很清楚自己现在没有跟我争辩的立场，所以，只是老老实实地将那天剩下的事情想我娓娓道来，只是语气不再变得像先前那么理直气壮了：显然，在意识到长途大巴上几十条人命也和这一切密不可分之后，张静姝终于觉得害怕了起来。
她还会觉得害怕就好。
我却反而因此松了一口气：要是张静姝死脑筋，是非不分为了周骞打死不开口和我说实话，那我还真没有什么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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