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尿性


沉默了半晌,刘卫东重重地一点头:“叔,谢谢你。”

“滚蛋,以为我奉承你哪?”马超笑骂。

“我啥也不说了,叔,相机我就拿走了,以后,看我的吧!”

刘卫东站了起来。

“钱,拿着。”

马婶儿把钱收起来用报纸包上,塞到了刘卫东怀里。

“东啊,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婶儿等着你有大出息拉柱子一把呢。”

“柱子以后要考大学的,比我有出息。”刘卫东笑道。

“屁,他都要不念了,还出息呢!”

马超一提到儿子,脸就黑了下来。

柱子在旁边一缩脖子,不敢言语了。

“柱子,出来,哥跟你说几句话。”

刘卫东挎着相机,揣起了纸包,向柱子一勾手指头。

“好。”

柱子一点头,跟着刘卫东走了出来。

到了院子里,找个荫凉地方蹲了下来,柱子如影随形,跟着他蹲在那里。

“这两天咋没上学?”

刘卫东问道。

按理说,柱子在县里念高中呢,是住宿生,尤其现在学业紧,没有个星期礼拜啥的,他应该是在学校而不是在家里。

“不想念了。”柱子摇头。

“为啥?”

柱子沉默了半天,才瓮声瓮气地道:“县里有个逼崽子,据说是教委主任的儿子,整天欺负人、撩骚女同学。有一天还欺负到我头上,我没忍,把他揍了。”

“后来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偏心,非要让我在学校师生大会上检讨,我不干,就要让我停课。”

“教委主任?叫谭一鸣?”

刘卫东一怔,插嘴问了一句。

“对,他儿子叫谭勇,仗着他老子,在学校里胡作非为,那可真是小母牛不下犊,牛逼坏了!”

柱子忿忿地道。

刘卫东转了转眼珠子,心下间已经有了计较,继续问道:“所以你就不受这窝囊气,干脆不念了,对不?”

“嗯。”

“你爸妈啥态度?”

“我爸把我吊起来揍了一顿,逼着我回去,但我就不想去受那窝囊气。

我妈也因为我哭,但我就是不想回去念书。”

刘卫东吐出口烟气去,一撇嘴,不屑地“切”了一声。

“哥,你啥意思?”柱子感觉刘卫东神态不对,就皱起眉头。

“看不起你呗。”刘卫东懒洋洋地往墙上一靠。

“哥,咋、咋了?”

柱子红头涨脸地道,被最崇拜的大哥看不起,他无法忍受。

“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你以后能干个屁?”

刘卫东毫不客气地骂道。

“我……”

“回去念书,把大学考上,让所有看不起你的人看得起你,学成归来,把所有看不起你的人踩在脚下,才是真正的牛笔!

受不了所谓的窝囊气就跑回来不念了,那是作践自己,更是临阵脱逃,是懦夫的表现。”

“我不是懦夫,干架的时候你也知道我有多猛……”

“干架不怕,是血性。可面对困难不敢迎难而上,就是懦夫。这是一回事儿吗?”

柱子沉默了,半晌,小声地、像是在征询刘卫东意见问道:“哥,那,我回去继续念?”

“念,必须念!不但要念,还要念好了,考好大学!”

刘卫东划着火柴点燃了纸卷,鼻子里狠狠地蹿出两股烟来。

柱子上辈子是他的左膀右臂,可惜早早跟他混社会去了,学历不高,上限太低,使劲拎也拎不起来。

所以,这一世,必须要让他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不断提升上限,以后再带他飞!

“哥,我听你的!”

柱子虽然不明白刘卫东为啥转了性子,居然劝他念书了,但还是点头,虽然有些勉强。

“至于你那个同学还有学校里的那些人,别着急,哥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让他们不敢再为难你!”

刘卫东看出了柱子的担忧,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一笑道。

“真的?”

柱子眼睛亮了起来

“不相信我?”

“信!”

柱子重重地点头,如释重负。

他丝毫不怀疑卫东哥的话,卫东哥可是纯爷们儿,说到做到。

甚至,他开始有些隐隐期待起来!

“行了,明天就滚回去念书!而且还得念好了,否则以后别找我,念个书都念不好,不稀得搭理你!”

刘卫东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豁出命去也念好了!”

柱子握着拳头直磨牙!

不能让卫东哥看不起他!

送走刘卫东,随后他就回去了屋子里。

一进屋子,就跟坐在炕上准备吃饭的马超和王莲道:“爸,妈,我吃完饭就收拾东西,回县城。”

“干啥去?”

两口子兀自还没反应过来。

“继续念书,考大学。”

柱子拿起筷子吃饭。

“啊?”

两口子都吃了一惊。

这怎么可能?

俩人合伙儿生的儿子,当然知道这小子的脾气。

一旦犟劲犯了,那是八头牛都拽不回来。

前几天他跑回来不念的时候,马超气得把他吊在房梁上揍得满身是血,一天没起来炕。

可这小子愣是一声没吭,就是俩字,不去!

马超都绝望了,爱咋地咋地吧。

可现在,他居然就转了性子了?

“儿子,你,说真的?”

王莲惊喜交加地问道。

不过马超却明白了过来,向她一使眼色,王莲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多问,却是一个劲儿给儿子夹菜,把碗里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马超心情激荡,索性先不吃了,放下了筷子,卷了枝烟,披着衣服走出门去。

看着刘卫东逐渐消失在远处的背影,他就纳闷了,三言两语就能让儿子回去念书?

小声地嘀咕一句:“这小子,真他玛尿性,以后必定有大出息。”

刘卫东正哼着小曲往回走,却无意中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他嘀咕道,“谁念叨我呢?”

“浑球儿长了对狗耳朵,我,你三姐!”

不提防身畔就响起了一个声音来。

随后,身材高挑、英姿飒爽的三姐从旁边的一个柴禾垛走了出来,瞪着他。

家里吃饭了,老娘让三姐来找刘卫东,三姐出来后就看见刘卫东往回走,一时童心大起猫到一个柴禾垛旁边想吓他一跳。

结果被这小子发现了?

“哎哟,三姐,你咋在这埋伏我呢?”

刘卫东还真被吓了一跳。

三姐上去就习惯性地揪住了他耳朵。

“哎哟,姐,疼!”

刘卫东直咧嘴,却不反抗,心里却是暖流阵阵。

上一世,多少次午夜梦回,想起刀子嘴豆腐心的三姐,多想让她再揪一次自己的耳朵,可是,三姐已经被郑君那牲畜烧死在老屋里,连下巴都被房梁砸飞……

他眼角有些湿。

被三姐揪耳朵骂,谁说那不是幸福?

“饭点儿不回家吃饭搁外头瞎逛悠啥呢?害得咱妈把我撵出来找你,再敢有下次,耳朵给你揪掉了。”

三姐见小弟耳朵都被揪红了,登时有些心疼地放开,在他耳朵上扒拉两下,吹口气,算是小小道个歉。

然后,又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结果刘卫东不提防,一下撞在了旁边洋草垛上,弄得一脑袋草沫子。

三姐放声大笑。

清脆的笑声像银铃,在傍晚的村庄里传出去好远。

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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