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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尘且归尘 (段七)


又是梦魇。

梦境里的我拼命狂奔,闭上眼睛,感受到纤白的衣袂飘飞,耳畔风声烈烈作响,心脏将要跳出心口。

在我狂奔的小道旁,有一座又一座的石灯笼,石灯笼上长着斑驳的青苔。

是了,这里原是佛寺,做法会的时候,这些灯笼都会点亮。

然而,这些石灯所指引的方向,却并不是救济。不需多远便是悬崖,悬崖下是火红的杜鹃花海,是适合埋葬什么的地方。

身后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我的血液因恐惧而沸腾激荡。

这样真实的绝望中,却隐隐觉得,应该会有一个人来救我。

然而,回应这一希望的,却是梦魇中的喘息与恐慌。

有谁在身后拽上了我的衣袖,嘶拉一声,素衣剥落。

终于无路可逃。

几双脚利落地停在跌倒在地的我面前,艰难地抬头,却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看到背景里那轮血色的月亮。

好几只手朝我落下来。

不……不……

想要发声,却无法开口。

惊醒了,我直直坐在床上发愣,最近总是如此,一遍又一遍在梦境中死去。

反应过来时,寝衣已被汗水浸湿,我颤抖着拉过锦被,将身子紧紧裹住。坐了一会儿,待心绪稍定,才从被窝中起身,简单披了件红绫的外衫就出去了。

曙光微亮,药王谷一片平静,药庐外有一树树的繁花,开得热闹又烂漫,置身绚烂的花开之中,让人觉得没有那样孤独。

我在清晨的曙光中想,那些断断续续的梦的碎片,究竟是谁的梦。

那一日,陆谦之贴心地为我行了个方便,给我创造了一个去桃林镇的时机。

用早膳的时候,他提到让铃玉去桃林镇送药,又状似随意地问我:“姑娘也在谷中闷了许久,要不要随铃玉一起去散散心?”

我自然欣然答允。

听了这话的宋诀和沈初,却一个表示不许我乱跑,一个表示要同我一起去。

陆谦之分别看他们二人一眼,无视了宋诀,对沈初道:“两个女孩子家出门,还能随意一些,沈兄跟过去,便有些不随意了。”又道,“你也不必担心她们的安危,别看铃玉这丫头一副娇小可人的模样,却曾经徒手杀死过两头成年雪狼,还曾经……”

铃玉立刻塞一大块排骨到陆谦之嘴里,道:“先生吃排骨。”

陆谦之好容易将那一大快排骨从嘴里吐出来,继续道:“还曾经将在药王谷一带作恶的贼人的头目打成终身残……”话没说完,嘴里又多出一个鸡爪子。

铃玉道:“先生吃凤爪。”

陆谦之不乐意了:“能不能给先生来块带肉的?”

铃玉道:“先生吃五花肉。”

在陆谦之的努力下,我和铃玉顺顺利利出了药王谷,来到桃林镇。

陆谦之曾提醒我桃林镇鱼龙混杂,有许多乌合之众,可是表面看来,这个小镇倒也祥和普通,只是极偶尔的,能感觉到与自己错身而过的人身上有股江湖气息。

走在桃林镇的街市上,小丫头问我:“姐姐可知道要找的人在什么地方?桃林镇虽然不大,若是不知目的地,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逛完的。”

她的这个问题很有建设性,杜菸只约我在桃林镇相见,却没有说在桃林镇哪里相见,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却并不能难倒我。

我想了想,问她:“桃林镇最大的赌坊在哪里?”

杜菸好赌,而且好赌大的,她这个人的赌品甚好,生平只奉行一个准则:输了便跑。

江湖传言,整个帝京,没有哪个赌场不将她列入追杀的名单。她能够平安活到今天,其实也是一种本事。

铃玉带着我来到百里酒坊,告诉我这里是正儿八经地挂羊头卖狗肉,朝廷近来取缔赌坊的力度甚严,许多赌坊都只好改个名字继续经营。

我望了一眼百里酒坊迎风飘扬的招牌,对铃玉道:“在此等我。”

铃玉担心地拉着我:“姐姐,你果真要自己进去吗?若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向先生交代?怎么向二位公子交代?”

我安抚她:“不过是寻个人,很快就能出来。”

她的手却没放开:“可是,可是……”

不等她可是完,便有个人被两个大汉搀着从酒坊里走出来,那两个大汉将男子在街中央一撒手,就见男子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一哧溜就瘫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大汉边擦手边客气道:“对不住了张公子,你已输光了所有筹码,不如今天就回家歇着吧。”又道,“哦,我忘了,张公子今日把房契给输了,还输了两根手指,那就……爱回哪儿歇着,便回哪儿歇着吧。”

听了这话,男子也没什么反应,只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呆滞地躺在那里,左手处则血流如注。

有经过的路人一摇头:“又一个输光身家的。啧。”说完气定神闲地绕过了他,仿佛对这样的情景早已司空见惯。

铃玉看着躺地上的男子咽了咽口水,将脸转向我,坚定道:“姑娘,我还是陪你进去吧。”

我也看一眼地上躺着的男子,道:“你还是将他送最近的医馆吧。”拍一拍她的肩头,道,“别看我这样,我也曾一个人干翻过许多彪形大汉,你不必为我担心。”

说着,就撩起裙角,跨入有些昏暗的赌坊。

杜菸极好找,按照我的经验,哪个地方人聚得最多,哪个地方便是她无疑。

我来到最拥挤的赌桌前,果然有一个红衣红裙的身影跃然入目。

那姑娘眉眼极艳丽,虽不施脂粉,却极惹人注目,更遑论一只腿搭在赌桌上的霸气外漏的姿势了。我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听她大喊道:“开!”

这一局一开,四下登时炸开了花。

有人幸灾乐祸道:“姑娘,你输了。”

她将面前的筹码胡乱一推,脸上露出不服气的表情:“输了便输了,再来!”说着一捋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姿势。

她的神情有些孩子气。

有人抱臂道:“姑娘半个筹码都没了,还怎么赌?”

她一挑眉:“谁说姑奶奶没筹码了?”

有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百里家的赌坊向来不赊账。姑娘是打算拿什么当筹码?”

有人道:“难不成姑娘要效仿方才的张二不成?”

有人接道:“两根手指,除了供诸位看个热闹,简直一文不值。只是热闹看第一次是热闹,看第二次还是热闹吗?”

一句话惹来哄堂大笑。

红衣红裙的姑娘却突然抬头,目光透过人群落到我的身上,唇角勾起一笑,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见她突然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我嗓音清悦:“我的筹码便在那里,各位大爷睁大眼睛瞧一瞧,有谁愿意为她跟姑奶奶赌一场大的?”

因她的一句话,满堂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赌坊中一时静默。

我茫然地立在那里,忽然听谁轻声评价:“倒是有点姿色。”又道,“若姑娘的话是真的,这个赌,大爷跟了。”

赌坊恢复喧闹,喧闹中听谁揶揄:“周公子的眼光可真刁,这何止是有点姿色,简直比天香阁的那位花魁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受了这样的表扬,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抬脚走到杜菸身边,拿手肘捅一捅她,脸皮抖着问她:“你开玩笑吧。”

她将我的肩膀一搂,也笑:“你便当是个玩笑,陪我玩儿这一局,啊。”说着目不斜视地对方才开口说话的公子道,“周公子,介绍一下,这丫头是我妹子,长得好看吧?我们赌一局大的,若我赢了,公子今天带的筹码便全归我,若公子赢了,我这妹子便让公子领回家。”

那周公子瞳孔微张,随后目光炯炯地将我看着,道:“好!”

杜菸在我耳边笑道:“你放心,我怎么舍得把你给输了?”

那时的我极想提醒她,杜家小姐几乎是逢赌必输啊。

半个时辰以后,我和她气喘吁吁地坐在望雪楼的雅座上,回想起方才那一架,还有些心有余悸。我的肩上带伤,本不该恋战,无奈遇到杜菸这个打架有瘾的主,若不是拆了半个百里酒坊就惊动了官府,凭她的破坏力,兴许此刻的百里酒坊已然不复存在。

许久没经历过这样的刺激,我缓了半晌才缓回神来,唤作杜菸的姑奶奶则在我对面将脚踩在另一张椅子上,边拿袖子扇风边喊小二道:“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喊完之后,立刻换了一副殷勤的模样,问我近日过得怎么样。

我简单将自和亲以来所发生的事告诉她,她听后极同情地看我一眼:“你还真是命运多舛,刚成亲夫君就成了炮灰。”又凑过来问我,“你这算不算克夫?”

我道:“请你闭嘴。”又道,“说说你吧,将我叫来桃林镇,一定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想起在我去江南的路上遇刺的那日,她也是突然出现,却只是留下莫名其妙的一番话便走了。

我的这个朋友,兴许是职业的缘故,最喜欢便是故弄玄虚。

她却突然变得很正经:“岫岫,你不是很想知道你的前尘吗?你为什么从离仙台跳下,又为什么变成了云岫?而你十八岁这一年的命劫,又到底是一个什么劫?”

我的眼皮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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