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四回 贪婪人贪图贪心事
“你失态了,那日松殿下,”太子笑容变冷,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起誓?”
“凭心而论,你是非九娘不可吗?你需要的是九娘这个妻子,还是我的一个保证?”
“如果我告诉你,你想要娶九娘为妻,就要永远留在长安,此生不可以踏出大央一步,你还愿意娶她吗?”
那日松在他连番逼问之下哑口无言,竟然露出了些许狼狈的神情:“我……我只是……”
太子看着他的表情,又笑了笑:“你要的那个保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不管是大央还是我个人,都乐意与你这样的朋友做邻居,用结秦晋之好。”
那日松反问道:“秦晋之好?”
太子点了一下头:“如果你愿意,大央会很乐意下嫁公主为铁勒阏氏。”
那日松苦笑了一下:“而非质子妃。”
太子道:“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求娶大央公主,想比你自己也清楚的很,当年九娘尚还失势,你的奏折都没有打动父皇,如今她重新得宠,你就更加没有胜算了。”
那日松沉默了很久,端起茶盏来一口气饮尽:“四月就是铁勒的四季节,如果我预料不错,五月之前,我就会启程返回铁勒。”
太子亲手给他斟茶,对他举起杯子:“望来日以王尊相见。”
那日松对他笑了一下,先前的狼狈倾颓霎时消失:“望来日以王尊相见。”
太子抿了口茶,放下杯子来:“至于九娘……”
那日松立刻抬头看他。
太子笑了笑:“等铁勒可汗递国书求娶她为大阏氏的时候,我们在议此事不迟。”
那日松没再强求,只点了一下头,道:“好。”
于是那日松的奏折又被搁置了起来,皇帝没再提,大家也没再问,都已经是第二次了,皇帝依然冷处理,摆明了不想答应。
孙知良借往各宫送赏赐的机会去拜见杭贵妃,弓着身子禀报皇帝近来的举动政况:“陛下约莫是年岁已高,记性变得很不好,昨晚看到九公主批过的奏折,竟然认不出上面的字迹,还大发雷霆,问是谁擅自动了折子。”
杭贵妃道:“陛下又动气了?”
孙知良点头道:“是,陛下近来火气愈发大了,稍有不顺,便气的面目青紫。”
杭贵妃挑起唇角来笑了一下:“好,太子已经开始为陛下分担奏折了,是么?”
孙知良道:“是的,娘娘,老奴昨晚告诉陛下,在他闭关的时候,折子都是九公主批阅的,陛下还相当不高兴,说公主来批折子,太子难道去寻欢作乐了吗?当即就将太子殿下传来,训斥了一通。”
杭贵妃道:“真是老糊涂了。”
孙知良脸上陪着笑,背后却浮起一层冷汗。这是她曾经朝夕相处的男人,相伴一生的夫君,那个人曾经给过她让六宫都侧目的独宠,也曾经为她一掷千金,让她在整个帝国面前大出风头。
杭贵妃的眼角已经有细小的纹路,却依然不妨碍她眼中慑人的光芒:“孙公公是不是在腹诽本宫,当真是无情无义之人?”
孙知良赶紧谄媚地笑起来:“娘娘冤枉奴才了。”
杭贵妃又笑了一下:“九娘的婚事,陛下已经定下来了吗?”
孙知良道:“日前吴公公奉陛下之命去威远侯府传了口谕,听说昭平侯已经欣然领旨,约莫是定下来了吧。”
杭贵妃点了一点头,脸上的表情缓和些许:“这件事,你没有告诉那日松吧?”
孙知良心里一颤,立刻摇头道:“没有,没有,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老奴还是知道的。”
杭贵妃道:“本宫自然相信孙公公是有分寸的人,还请公公回去告诉吴公公,让他也跟你学这点,该拿的银子自然要拿,但不该说的话,还是咽下去烂在肚子里好。”
孙知良道:“老奴领旨。”
杭贵妃又问:“广西事毕,迟充仪的晋封典礼也该近了,本宫已经在陛下面前夸了海口,要为她办的风风光光,孙公公在前庭也上着点心,该花的银两不必吝啬。”
孙知良犹豫了一下,道:“只是娘娘,您下令户部拨款给迟充仪的晋封点,在朝中颇受诟病,御史台有朝臣上奏,职责您太过铺张。”
杭贵妃一点也不着恼,反而长长叹了口气:“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可是陛下的口谕,本宫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抗旨不遵啊,孙公公若是有机会,不妨替我向大人们解释一番,本宫虽然令户部拨款,但那些银子可是都用在了迟充仪身上,本宫没捞到一点好处。”
孙知良小心翼翼道:“娘娘的意思是……”
杭贵妃对他微笑:“让朝臣都知道,迟充仪是陛下的心头朱砂。”
孙知良立刻点头:“老奴遵旨。”
杭贵妃又道:“迟充仪年纪轻轻,又获专宠于陛下,按理说,应该有个子嗣才对。”
孙知良道:“娘娘说的是,只是陛下身体已经……再有子嗣,恐怕困难。”
杭贵妃冷笑了一声:“本宫说的是,她应该有个子嗣。”
她在“应该”两字上加了重音,话里话外露出毫不掩饰的残酷之意。
孙知良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开始发抖:“娘娘……娘娘请三思……只怕迟充仪她不一定情愿。”
“她会同意的,”杭贵妃道:“贪婪的人只会嫌拿到的不够多,而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可以飞黄腾达的机会。”
孙知良战战兢兢地点头:“那老奴应该怎么办呢?”
“陈科会告诉你该怎么办,”杭贵妃道:“你倒戈之后,曹德彰在内宫断了眼线,必然会抓住迟婕妤这根仅存的稻草,以图后进,以她在陛下面前受宠程度,你的动作如果不快一点,这个大内总管之位,恐怕就保不住了。”
孙知良定了定神,又俯首拜道:“多谢娘娘指点,老奴省得了。”
杭贵妃道:“这两天,陛下还是雨露均沾的好,毕竟后宫繁花似锦,不能让一朵野花迷了耳目。”
孙知良道:“娘娘既然有这样的打算,那迟充仪的晋封典礼,不如就按照封妃大典的规格操办。”
杭贵妃一挑眉,沉吟了一下:“好主意,就这么办,让钦天监择吉日,这日子选的久一点,推上两三个月,兴许到时候,就是货真价实的封妃大典了。”
孙知良低头应了下来,杭贵妃垂眸看了他一眼,向一旁的芦溪示意:“劳烦孙公公亲自往昭阳殿跑一点,这点小心意,拿去喝茶吧。”
孙知良嘴里说着谦逊的话,从芦溪手中接过那个荷包,放在手中捏了捏,荷包中发出清脆的金银碰撞之声,还有一个形状怪异的东西,应当是个小小瓷瓶。
他心中一喜,急忙跪下来感谢杭贵妃。
杭贵妃道:“公公尽心为陛下办事,自然少不了这些好处,本宫就不留您说话了,公公还请回吧。”
孙知良立刻磕头跪安,杭贵妃又嘱托了一句:“子嗣的事情,还请孙公公上点心,此事不宜太迟。”
孙知良道:“娘娘放心。”
“子嗣?”迟充仪皱起眉,惊愕道:“孙公公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要我?”
孙知良在她面前完全没有面对杭贵妃的小心翼翼,颇有几分不客气道:“娘娘不会痴心妄想着,陛下如今的身子骨,还能给您一个子嗣吧。”
迟充仪后退了一步,被胡床下的脚踏一绊,险些摔倒:“那……那我也不能……”
“没有子嗣,您在后宫就像无根的浮萍,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陛下的后宫里繁花似锦,缺了一个也不算什么,可对您来说,就是万劫不复了。”
孙知良看着她,语带嘲弄道:“况且,倘若有一日陛下归西,后宫中所有不曾诞育子嗣的嫔妃,都会被送到皇家寺庙中剃发修行,您难道也想去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迟充仪茫然失措地看着他,慢慢扶着胡床坐下:“那……那公公的意思是……”
“给您一个子嗣,”孙知良道:“如果您一直没有子嗣,那这一辈子都只是个九嫔,永远不可能封上四妃,来日您年老色衰,又没有子嗣可以傍身,您想拿什么在这后宫中立足,拿什么与那些更年轻的妃嫔相争呢?充仪娘娘,老奴可都是为了娘娘着想啊。”
迟充仪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头点了下去:“有劳……有劳……孙公公安排了……”
孙知良露出一个满意地微笑:“娘娘能想通就好。”
迟充仪又道:“只是今天,我还要去侍奉陛下……”
孙知良道:“这件事老奴自会为娘娘安排好,娘娘不必忧心。”
在孙知良的刻意安排下,皇帝当晚去了王贤妃的寝宫。在他踏进兰林殿大门时,一个年轻的侍卫被领进了迟充仪的居所,他的眼睛被宽宽的黑色布条蒙住,布条下露出高挺的鼻梁,薄唇和方正的下巴,上面隐隐带有泛青的胡渣。
迟充仪亲手解开那根布条,对他露出了一个充满挑逗的微笑:“真是一副好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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