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来一手措不及防
第二十章 来一手措不及防
施粥棚第一次真正充盈着熬煮浓稠的米香。
黏糊的热气一路顺着极寒无措的百姓，一碗一碗偎贴了他们干瘪许久的肠胃，热气将脸庞染红，肠胃舒展。
百姓们小心翼翼捧着豁口的陶碗，神色激动，不顾热气也要吞吃入腹。
“活菩萨，这是菩萨来救我们了……”
众人喝下热粥恢复了些力气，再看凤明钥时已经热泪盈眶，纷纷跪拜。
不同于以往见到大人物时的诚惶诚恐与心底的惧怕，此时确实真心实意的感激，看凤明钥时虔诚不已。
凤明钥既哭笑不得又心中苦涩。
这是她的百姓，凤乾的子民。
“都回家去吧，”她越过翠竹的搀扶，自己挺直脊梁站在众人面前，高声道：“喝饱后都回家去，官府已经给各家开始发放粮食和作物，让你们能恢复正常的日子，以后哪怕无人施粥，也能养活自己。”
说罢，见众人茫然不解，又安慰道：“谁家若是还有难处，大可来这里继续找我，生病或是家中短缺，朝中不会对你们弃之不顾！”
“回家？”
“我们哪还有家啊！”
“家徒四壁，家中空荡荡……你看看我们这些人，谁家还有余粮点灶？回家还不是等死！”
一听凤明钥劝他们回家，方才还平和的百姓瞬间不干了。
蝗灾到现在，谁也没了生存之外的体面，如今给口吃的便是一切，不肯离开施粥棚。
“家中只有等死的份儿，让我们回去，还不如让我们留在外面啃树皮！”他们纷纷抗议，捧着碗还想要盛更多粥水。
“我们不是说了，官府已经给你们发放作物了？”翠竹着急地跺脚，暗骂一群愚民。
凤明钥微抬手，“不可。”
而后举起自己带来的红薯茎块和完整的红薯藤，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解释：“这就是朝中新发现的谷物，可用于取代米面充饥，名曰红薯。”
“这次让你们栽种的也是此物，只需三月便可长成，一条根 茎可长出数十倍的红薯块，足以解决蝗灾！”
“还有，就连这红薯藤也是可以食用的，一定不会再让大家挨饿！”
“不信！”
“你唬我们呢？这东西老老头子我在山上见过！”一个干瘦老人高声道：“山中此物不算稀奇，不过是杂草罢了，谁也没听说过能吃！”
更别提那块状果实，看着简直就是土疙瘩，谈何食用！
“好，我证明给你们看！”
凤明钥早知如此，一把抽出袖中匕首，当着众人的面削去一块红薯皮，露出里面白生生泛着橘红的果肉。
“看，里面是干净的！”而后毫无芥蒂地亲自尝了一口。
清脆，多汁，入口微涩但有回甘，不同于以往主食的干硬，但同样能饱腹且不会带来明显的身体负担。这几天凤明钥几乎尝遍了红薯。
“咽……咽了？”
众人惊疑不定。
“自然是咽了，我亲自证明能吃，现在你们能相信了？”她看向灾民的来路，诚恳道：“蝗灾很快就会过去，你们的土地还在，谷物会重新长出来，所以回家去吧，三个月之后，我等着你们的丰收！”
终于有人半信半疑地回望来路，脚步踌躇，思乡心起。
洪水般的灾民也终于有人回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车队还有剩余的粮食，凤明钥不再停留，马不停蹄入了城，见到了早早听说消息等候他们的里长。
“吕大人。”
“不敢不敢，镇上受灾严重，您的赈灾队伍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吕清风抹了把热络的汗，忙招待一行人。
他远远闻到米粥的热香，心中暗恼，一想到沉甸甸的粮食现在已经进了那群灾民的口腹就心疼的恨不得捶胸顿足。
好在有孙大人提醒自己，这才能及时迎接上公主！
他挂着讪笑，殷勤地围在凤明钥带来的马车边假意帮忙，一派亲力亲为的父母官。
而见凤明钥居然招呼着众人开始搬卸粮食，他倏地急了，手忙脚乱拦住凤明钥，堆着笑问道：“这……您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发放粮食，稳定灾民百姓。”她理所当然瞥了吕清风一眼。
“使不得啊！”
“这灾民杂乱无序，您就这么当众发放粮食，恐怕反倒会造成拥挤踩踏！”
说话间，吕清风又拂了一把额前的汗，看起来真心实意。
“那行，”凤明钥狐疑看了一眼对方，吩咐道：“今天先休息，明日疏散了灾民后做好准备，再有序发放！”
无人看到的角落，吕清风长出一口气，一封信当场送到了孙兆朋手中。
与此同时，孙兆朋看着空荡荡的粮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又气又恼，强忍着阴沉的脸色找到李同，心中笃定自己被这群人给骗了！
“孙大人不知道吗？”李同笑呵呵，摸了摸后脑勺憨厚道：“西边有个镇子灾情严重了些，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派了些人带着粮食顺便去一趟，很快就回，很快就回……”
看起来纯良无害，任谁也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心眼子。
孙兆朋甚至没办法与他继续纠缠下去。
只能暗中差人清点粮食，见和吕清风送来的消息大致对的上，确信自己的粮食无人染指，这才稍稍安心了些，甩手回了书房。
“哼！好好的粮食全都浪费给了这群贱民！”
“来人，给吕清风去信，就说……”他沉吟一瞬，眼中精光闪过，忽然玩味地笑道：“这些人不是要赈灾吗？还要发放粮食？那就让他们发，让咱们的自己人扮作灾民将粮食领回来。”
“哈哈……”
他得意极了，一想到凤明钥即将为自己做嫁衣，忍不住抚着下巴嘲讽：“他们赈他们的，咱们领咱们的，大不了多美言几句让他们高兴高兴，粮食嘛……发给谁不是发。”
次日，官府外排起长龙。
皆是听说了官府将要发放粮食，天不亮就来等候的饥民，以及混入其中，占据大半人数的吕清风找来的家仆。
这些人拖家带口，换了灾民衣服，甚至仗着有力气挤走不少真正的灾民，等凤明钥到了之后，人群几乎被这些人占满。
谁知凤明钥到了之后的第一句话就让措不及防的吕清风傻了眼。
“翠竹，我昨日让你找的镇民名册呢？拿上来，每家每户依照人口发放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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