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和他们没有区别
第一十一章 你和他们没有区别
“更何况,仅凭这两本账簿和几个证人,也未必就能够证明,这件事情是那些农民在闹事。张大人如此疾言厉色的要求属下将那些农民关押起来,莫不是贼喊捉贼?”
张沅没想到谢清梧竟然会这样说,顿时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原本想要冲口而出的怒骂也也在了喉咙里。
谢清梧眼眸清凌凌的,没错过张沅的反应,挑了挑眉。
正当她要再说点什么刺激刺激张沅,一旁的闻茉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头,话语里带着气愤与责怪,
“谢大人,我知道张大人说话是有点不好听,但他这人性情如此,你日后相处久了便也清楚了。又何必这样污蔑张大人?何况,张大人说的也没错,这件事情,的确是兵部不得力,否则又怎么会让几个农民肆意闯入这里,聚众闹事?”
谢清梧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眼神清明,闻茉被她看的后背有些发毛,放在身侧的柔荑,揪着衣角,微微用力。
谢清梧嗤笑一声,“现在事情不明,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闻大人又何必这般义愤填膺?这件事情户部也好,那些闹事的也罢,就连闻大人你,也都是有嫌疑的,在没有定论之前,谁知道事实究竟如何?
据我所知,闻大人是工部左侍郎,而张大人则是户部侍郎,您二位说好听点是同朝为官,说难听点,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就算先前有过接触,但闻大人这般袒护张大人,倒是新奇……”
闻茉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陆时骞,待触及对方那张俊美的面容时,闻茉心头一凛,嘴唇微动。
下一秒,就见陆时骞神色微冷地看了眼张沅,冷声道,“这件事情真相如何?还有待考察。”
这话一出,闻茉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陆时骞,微微咬着下唇。
他这是不相信她吗?
陆时骞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心情,对着身后的那些官兵吩咐道,“将那些聚众闹事的人都看押在兵部大牢。不许出任何纰漏。”
“是。”
“将所有插手赔偿金的人员一一带来查问,严守住城门,一旦有可疑人员出城,立即扣住。”
这一点,也是为了防止这事若真是有人从中中饱私囊,一个疏忽,放跑了可疑人员。
“是。”
……
谢清梧冷眼看着陆时骞一道道命令颁布下去,思绪仿佛回到了六年前自己还在陆家的时候。
那时,他就是这样。
在她面前,他仿佛不是自己的丈夫,只是陆家这偌大府宅的判官,不管是对下人也好,还是对她,他都是这样一副铁面无私,严守秩序的人。
只除了……闻茉。
他对待闻茉总是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对她总是比对自己有耐心。
他总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深闺怨妇,尤其是在父兄出事,被流放以后。
他总是这样,将官场这一套行事作风弄到家里,仿佛她不是他陆时骞的妻子,而是他的下属。
谢清梧嘴角扯了扯,冷冷一笑。
坊市有兵部的官兵镇守着,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谢清梧没有再继续就在那里,而是准备回府用午膳。
陆时骞跟在她身边,视线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谢清梧想把这人甩开,但她显然低估了陆时骞的厚脸皮。
对于陆时骞的视线,谢清梧装作没看见。
但她不说话,不代表陆时骞也不说话。
许是临近午时,百姓都急着回去吃饭,街道上倒也没有多少人,只偶尔几个在外游荡。
眼看,再穿过两条街,谢清梧就要无他分开了,陆时骞这时开口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谢清梧本不想理他,但涉及公事,谢清梧沉默一瞬,还是开口道,“自古以来,民与官纠缠,就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件事情,哪怕最后真的查出来是有人贪污了,但事情涉及皇家,为了维护那位的名声,最后这件事情也只能是落得一个误会。
最多,那些农民得到自己应得的部分。但再多,便不可能了。
这还是往好了想。
“何以见得?”
谢清梧斜了对方一眼,举例道,“就拿陆大人你来说。”
陆时骞挑眉,没说话,示意她接着说。
谢清梧舒了一口气,“陆大人年纪轻轻就胜任内阁首辅的位置,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中间除却陆大人本身的才能,少不了圣上的提拔。”
陆时骞是金科登第,从内阁大学士,一步步凭借着自己的才能,慢慢升迁的。
中间,经历了内阁变迁,前任内阁首辅一人做大,架空了皇权,将朝堂弄的乌烟瘴气,圣上想要夺回权利,但又苦于无人可用。这时候,屡次升迁,屡次为朝廷效力的陆时骞就落入了圣上的眼。
可以说陆时骞会成为首辅,除却他本身的能力外,圣上的选择更重要。
他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一把随心所欲,随时可以为圣上铲除异己的利刃。
只要陆时骞这辈子不谋反,不通敌叛国,他就算是贪点财,杀几个人,圣上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
这不是因为圣上手中只有他一个人可用。
更多的还是为了那位的名誉。
亲手提拔上来的内阁首辅,却是个十恶不赦,谋反叛逆的罪人,传出去,整个天下都要耻笑圣上看人的眼光。
同样的,今天这事,也是一样的性质。
这件事情最后就算真的查出来,圣上也不会将那些人连/根拔起。
毕竟,他们也不过是贪图了那点银子,这点对于国库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需知,水至清则无鱼。
更何况,官场上,盘根错节,谁知道懂了一个小小的官员,背后会牵扯到什么人?
于公于私,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而且,这些人虽然品德有瑕,但他们可都是实打实地通过科举选拔/出来的人才,若真为了这点事就废掉,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人代替,整个国家都要受到影响。
谢清梧说完,陆时骞罕见的沉默了。
他看着谢清梧纤瘦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幽暗。
谢清梧虽然没有明说,但陆时骞觉得她就是在责怪他。
当初谢家出事的时候,他没有为谢家说什么话,任由圣上将谢家人/流放。
今日她说出这番话,显然是在含沙射影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陆时骞深知这个时候和谢清梧解释,她不会听也不会信,便不再多言。
但这不是她给顾清川做外室的理由。
陆时骞心头的酸涩翻涌成海,冷嘲道,“谢家满门忠烈,铁骨铮铮。可你偏偏为了一己私欲,委身于顾清川,作他那见不得人的外室,你把谢家的脸往哪儿放!”
她丢人?谢清梧被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定在原地。
“自是比不得陆大人自视清高的。自己岳家出事,还要端着一副清高面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道不同不相为谋,陆大人就此别过。”
说罢。
谢清梧撂下他快步离开了。
至于身后,陆时骞是什么反应,她并不在乎。
刚用过膳,谢清梧打算打一套拳法,门房就小跑着过来。
“将军不好了,荣宁街那边正在修建的商场外,有人闹事,听说有两个农民死了!”
谢清梧脸色都变,迅速起身向外走。
谢定尧一把拦住了她,“娘亲,您且稍安勿躁。此事恐怕有诈。”
谢清梧看向他,谢定尧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那里有兵部的人守着,那些农民想要闹事,势必会和咱们的人对上。但没有娘亲您的命令,那些人万万不敢轻举妄动。孩儿猜测,这其中想必没那么简单。”
谢清梧自然知道,但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她就算不想管也不行。
等她赶到时,她身边的小将唐乔正带着人出来,见她过来,忙作了一揖。
谢清梧挥手打断了他,直接问结果,唐乔便一五一十地将他查出来的事情说给她听。
几个农民工为了赔偿金的事情,来商场闹事,兵部的人阻拦无果,刚要将几人扣下,等她来在做处理。
没想到突然有个泥瓦工趁双方僵持的时候动了手,那两个农民没防备,当场死了。
剩下的一起来闹事的见到这个情形,心中发怵,兵部的人一顿安抚下,倒是没敢再闹事。
但都赖在这不肯走,非要讨要说法。
谢清梧脸色难看,朝着一旁的几个农民工大步走去,不解发问,“昨日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朝廷正在彻查此事,让你们等消息吗?为何今日又来闹事?”
那几个农民工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大着胆子说道,“说是这么说,可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官官相护?就这么点银子,你们还要克扣,我们只是正常来讨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又有什么错?他们占了我们的土地,害的我们丢了吃饭的家伙,说好的赔偿我们的银子也迟迟不发。我这一家老小都等着我养活呢。”
“就是!”
“要不是朝廷弄虚作假,我们至于这样吗?你们这些做官的,不帮着我们百姓,反而帮着欺负我们的人,还故意让泥瓦匠打死了我们两个人,为的不就是堵住我们的嘴,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们民与官斗,哪里斗得过?最后这赔偿金,你们自然也就不用赔了!”
几人手指着谢清梧,脚不断跺地,口中随着激动的言辞飞出唾沫。
这时,一声冷喝传来,“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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