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我和于准身后甚至没有追上来的脚步声，只有不绝于耳的枪响，不止一把枪。
而与此同时，近在咫尺的出口处也一同响起混战的枪声，很明显是两方人马，因此迟迟没有人来接应我和于准。
冀超有恃无恐，愿意让我带路，不全然因为他的自负，而是因为他手里有武器不说，也早安排好了人接应。
我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死亡距离我这么近，除了恐惧，我还同时产生了一种很不真实的虚幻感。
从前郑警官口中谈及的‘危险’于我而言就跟电视剧里的警匪片一样，隔着电视荧幕，哪怕知道不是儿戏，没经历过也没法切身体会。
而此刻，子弹就穿插在密林之间，不时砸在我和于准旁边激起飞沙走石。
我和于准随时都会死。
不，确切的说，于准随时会死。
他带我躲在树后，死死将我护在怀里，让我半点也动弹不得，枪林弹雨都由他扛着。
我拉扯他的衣服，扭动着身体，却推不开他。
“哥，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我声音哽咽，本就不算坚强的声线此刻听上去更是摇摇欲坠，视线模糊，眼泪和雨水混作一团。
“不会死。”于准抬手摸了一下我的眼睛，“别哭，别怕。”
“可警方自顾不暇。”我正说着，一颗子弹就落在于准腿侧。
于准立即抬手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前，“他们有帮手，我们也有，唐总会来。”
多亏现在的天气，骤雨和黑暗大幅度降低了可见度，我和于准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全。
“你怎么知道唐总的人会来？他们不是做了交易？”我语速极快的问。
“唐婉没跟着走，说明他们的交易建立在冀超能从这里逃出去的前提下。”
于准音调沉稳，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做出安抚我的动作，“我提醒他去看监控，如果他看了就会发现冀超真正的意图从头到尾都是唐婉，唐婉出事是早晚的，并不是你在利用他。”
“连你和我都懂和冀超打交道有多危险，唐总又怎么会想不到？”
“他现在大概已经想通，就算给了女儿，也不一定能拿到股份，与其这样，还不如警民合作。”
于准向后瞥了一眼，“立了功，趁机为自己公司造势，既得了名声，又能让股价上涨。能攥在自己手里的成功，为什么拱手交出去？继续受制于人？”
想起我们两个被冀超带走之前，于准问唐总的问题：‘唐总，您公司股份的市值与彼岸花相差很多吗？’
彼岸花见不得光，哪有什么市值可言，所谓股份，不过是组织内部那些脏钱的分红罢了，亡命之徒的钱，能不能拿到手还两说。
于准当时想要的不是，而是在提醒唐总。
我被于准的三言两语带动着思考，一时连紧张都忘了，又一颗子弹在旁边的树干上炸开，于准的手臂更紧的将我圈住，我这才发现于准虽然神色从容，但手臂和肩背的肌肉始终绷着。
反应过来他的意图跟我刚才如出一辙，不过是在无法改变的危险中做了最好的畅想以作安慰，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只能听天由命。
“苏洛！”忽听有人喊我名字，声音听着很远，几乎是同一时间，围绕在我和于准身边的枪声戛然而止，转瞬被痛哼和哀嚎代替。
“没事了。”于准松懈绷紧的肌肉，这才缓缓松开了我，抬手摸了摸我的脸，试图为我擦干净脸上的水痕。
“哥。”世界上最美好的词不外乎劫后余生、有惊无险。
我喜极而泣，手脚重新获得主动权，扑进于准怀里，然而刚才还如无坚不摧的勇士一般保护着我的于准，此刻骤然失去了力气，随着我的动作往一边倒去。
怀里的人贴着树干倒下去，从我的怀抱里脱离，越来越远。
眼前的画面仿佛变成了慢放的长镜头，我惶然地开口，一句哥哥却如火炭卡在喉咙口，出声便成了一声无力的呜咽。
似乎是预估到了这一场抓捕的凶险，山庄外等着十几台救护车。
救援人员为于准检查，一层层褪去深色的冲锋衣和T恤，血便露出了原本狰狞的颜色，顺着身体粘稠的落在车厢里。
伤口在右肩和手臂处，一共两枪。
那种失真的感觉又出现了，我想骗自己一切都是假的，可于准的身体在慢慢变冷，怎么都捂不暖。
两枪，于准连一声痛哼都没叫我听见。
他刚刚到底是怎么用这只受了枪伤的手抱我那么紧的？
“幸运的是伤在右肩，不过出血量过大，生命体征已经开始减弱。”两名医护人员互相交流着眼神，“右手...不太好。”
于准平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与右臂上血的颜色对比鲜明。
那是一位天才设计师的右手。
我仿佛听到血坠到地上的啪嗒声，蝴蝶效应一般在身体里掀起轩然大波。
自知不能干预医生救人，只敢跪在不碍事的地方，伸出的手也堪堪停在半空，“救救我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字句都变得苍白，我收住话音，半伏在于准腿上，“哥...别丢下我。”
救护车在雨幕中颠簸，急速的穿行，经过多久才抵达医院我已经分辨不清，旁边来来回回很多人，有人对我讲话，我却听不真切。
恍惚间又听于准在我耳边问：
“如果你脑子里那些古灵精怪的计划泡汤了呢？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
我弯着身子抱住自己，此刻才终于能完全和于准当时的恐惧共情。
“这次是我们疏忽，没有对参与行动的内部人员进行严密排查，关键时刻泄露了你的信息。”郑警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他也受了伤，右臂绑着绷带挂在脖子上，眼角也高高肿起一块。
“人抓到了吗？”我麻木地扬起脸问。
“冀超逃到沿山公路时坠崖，还在搜寻遗体，其他人都已经落网。”郑警官叹了一声，“这次多亏了你和你哥，我们才能这么顺利的抓到他们。”
正说着，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拿着一堆纸质文件跑出来问，“谁是家属？”
医生口中导致病危的原因和专业术语变听进耳朵里变成了另外一种语言，我听不懂，也不敢听懂。
手里的笔变成了千斤重，我麻木的在黑白相间的纸张上签署我的姓名，待到医生走后，我抬眸看向郑警官：
“叔叔，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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