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我们聊聊
于准哄小孩似得在我后脑揉了揉：
“你都追到家里来了，我还能往哪跑。松开吧，喝点水，嗓子都哭哑了。”
哭大劲儿了，我脑子里混浆浆的，松开手就顺势斜靠在沙发上，抱着腿，看着客厅里的于准来来去去的忙活，感觉很不真实。
屋子里很安静，热水倒进杯子里激出很短暂的白噪音，于准的拖鞋踏在地面上发出清浅的摩擦声，虽然谁都没有说话，可感觉很舒服，很温暖，也很安全。
我第一次来这里，但有于准的地方并不让我觉得陌生，甚至比这两年来我呆过的任何一处地方都有归属感。
大概是水太热，于准拿着两个杯子来回将热水翻折，我的视线落在杯子上，立刻认出来那是以前在海市家里用过的杯子，他竟然千里迢迢带了过来。
不止杯子，餐桌上铺的桌垫，沙发上长短不配套的垫子，都和原来那个家里用的一模一样。
“饿不饿。”于准将杯子递到我手里。
赶路顾不上吃喝，我也真的渴了，端着杯子咕咚咕咚几口喝干净，见于准转身要走，顺手抓过于准的手腕，在他盯过来时不讲究的在他袖子上蹭了蹭嘴边的水。
“刚才眼泪鼻涕都蹭你一身了，反正要换的。”我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鼻音很重的说着，手还牵着他，没松开。
于准像是拿我没办法，手腕一翻用掌心托了我一下，五指收紧捏了捏，“别怕，我不走。”
我怔了一下，抿着唇极慢的松了手，点了点头。
“去卫生间洗个脸。”于准拿着空杯子又去倒了杯水。
我看了他一会，踩着他的拖鞋去卫生间洗脸，撩了两把冷水在脸上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抬头想照一下镜子，发现面前那面镜子是碎的。
裂痕从镜面正中间的凹陷往四周蔓延开来，像一只匍匐着的张牙舞爪的黑色蜘蛛。
脑袋空白了一瞬，明明抓不到什么头绪，心里的恐惧和慌张却比刚才更甚。
没再看那面镜子，我用于准的毛巾擦了把脸，进门时那股熟悉的味道，淡淡香气若有似无的钻进鼻腔，像早就与这个家融为一体，滋生在每个角落里。
心头轻轻一颤，我恍然大悟，这味道是我留给于准的那瓶香水。
回到客厅，我到原来的位置端正坐好，双手在身前无意识的绞动，身体明明很疲累，脊背却绷得很直。
于准睨了我一眼，然后跟我隔了一段距离，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上。
他很认真的看着我，样子并不严肃，眼眸很深，但我莫名被他看得清醒了几分，紧接着就突然害怕起来，怕他开口，不想让他开口。
“苏洛。”于准语气很淡，目光也称得上温柔，但我还是应声抖了一下，肩膀缩起来一点，在他的视线里很轻的发着抖。
于准费尽心思的藏起来的秘密，没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让我一直以为他只想当我哥。
他没给过我半点希望和产生错觉的机会，把所有的事都用‘哥哥’两个字挡下来。
这么多年他的心思没变过，也不可能因为我蓄意闯进他的世界，窥见他的秘密而产生任何动摇。
因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始终存在，并且永远不可能消失。
眼前模模糊糊，我抬手粗糙的抹了一把，浅色的外套上留下一圈水痕，睫毛簌簌颤了颤，应了一声，“嗯。”
于准敛着神色，拄在沙发上的手指原本轻轻摩挲着边缘，这会动作缓慢的停下，肩膀上下浮动了一次。
“你一哭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于准似是无奈的呵笑一声，对我招了招手，“过来，抱抱你。”
心脏被不轻不重的握了一下，我打了两个哭嗝，乖乖的起身走过去。
没靠着于准坐，茶几旁有个小凳子，我搬过来跟于准面对面坐下，仰着头看他，在他微微倾身时乖顺的靠过去。
“你别哭，我们好好聊聊。”于准给我的拥抱十分克制，与缱绻无关，更像是在安抚一个难过的孩子。
我吸了吸鼻子点头。
就像突然爆发的海啸，我惧怕它的来临会夺走我的希望和生命，但我无法阻止它的发生。
“你很聪明，我管不了你，也瞒不住你。”于准安抚我的动作轻轻一顿，我能感觉到他双臂缓缓变得僵硬。
他将我推开，抬手抹掉我的眼泪说，“你那天问可不可以追我，苏洛，我根本就不需要你追。”
我贪恋的捧住他的手，吻在他的掌心上，明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我却感觉不到高兴，“哥，别推开我。”
脸侧的指尖蜷了蜷，于准带着薄茧的指腹碰到了我干涩的唇。
“苏洛，你很厉害。”于准顾自说，“你始终知道自己要什么，目标明确，不会被任何外界的声音打扰。”
“你失去了爸爸，也没了妈妈，于承泽骚扰你，同学们误会你，看轻你，面对那么多挫折，一千多个日夜，你从来没想过认输或者放弃。”
于准很轻的笑了一下，眼睑微微发红，伸手勾住我鬓边的头发掖在耳后，“给一块地方就能睡的很香，被欺负了哭一会就会自己好起来，还不忘把作业写的很工整。”
“面对陌生的环境适应的很快，自己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你从不抱怨，始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生活。”
“从前我总想着你太小了，被困在糟糕的生活里太无助，想对你好，想帮你，想让你靠着。”于准短暂的停顿，“后来我才发现，你不需要依赖任何人。”
我在他掌心里摇着头，刚想开口，于准的手指就完全附在了我的唇上，“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我都看着，现在你已经走出去了，可以完全脱离这里，你不应该回来。”
不知是我在发抖还是于准在发抖，我的眼泪落进于准的指缝里，听他哑着声音说，“我也不希望你回来。”
“哥，你可以跟我一起走。”我竭力的想要穿过水雾看清他，“我们一起逃走吧。”
“别犯傻。”于准摇了摇头，抽回手按了一下我的头顶说，“苏洛，别钻牛角尖。”
“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些，也没想让任何人知道。”
于准眼眸暗了一瞬，向后坐了一点，对我下了最后通牒，“不过你既然都看到了，我就得和你说清楚，我们不会有结果，我没想过和你在一起，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我被他的话激的头脑发昏，浑身冰冷，微微倾身追过去，抓着他的手臂，“哥，我不怕于承泽，我们是我们，他是他，你能不能信信我？别因为他不要我。”
“不全是因为他。”
于准不为所动的看着我，我知道今晚是我最后的机会，内心有个声音不住的在提醒我，不能放弃。
管他如何冷漠，我都不管不顾的起身按住他的肩膀，未及他反应时跨坐到他身上，“你喜欢我，就不想要我吗？”
于准瞳孔很轻的一震，我没给他推开我的机会，口里喃着哥哥，痴缠的吻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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