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吐血晕倒,太子接住


从御书房出来,夏芷歆没有和任何人同行。

当然,那么多人一道出来,她也不能完全算是孤身。只是她心思没有在周围的人身上,思绪已然飘远,故而显得她是未与人同行。

夏芷歆在想什么呢。

她想很多,又好像只想那一件事。

那就是她退婚了!

改命第一步,她做到了。

与萧旭谦没了婚约,往后便再无牵扯,她不会嫁给萧旭谦,不会成为萧旭谦讨好夏欢言的工具,不会成为被他们作践的对象,不会被困在致王府后院再无自由!

她身边的人……

星霜不会因潜出致王府为她寻医被萧旭谦下令乱棍打死!荏苒不会因被废武功浑浑噩噩最后抑郁而终!素心不会跟着她形如废人一般苦熬几年最后死在夏欢言的剑下!如简不会因会医术被夏欢言忌惮在她刚嫁进致王府时就被夏欢言联合萧旭谦设计暗杀!

夏芷歆是想笑的。

她也确实笑了。

站在一层层石阶尽头的高台上,她抬头看着太阳斜挂的天。

今日天气很好,饶是已近傍晚,阳光也还有些刺眼。她缓缓抬手,阳光透过指缝落在她脸上。

她笑容轻轻绽开。

她在那里站了有多久,身后就有不少人盯着她看了多久。

有人想要上前同她说话,迟疑半晌终究没有这么做。

无他,只因夏芷歆此时身上萦绕的情绪太古怪。

她明明是笑着的,明明笑容里也带有几分释然,却有一股无形的悲伤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见此情形,除却只顾着愤怒不甘的夏欢言,其他人都驻足朝夏芷歆看去,包括失魂落魄的萧旭谦和通常事不关己的萧旭然。

有那么一瞬间,萧旭谦脚步不自觉朝夏芷歆的方向走了几步。

是下意识的举动。

像是习惯性见她心情不好要上前去安慰。

脚步骤然止住。

萧旭谦突然意识到,他没资格了。

而让夏芷歆如此受伤的始作俑者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萧旭谦脸色煞白一片。

“歆歆……”

夏长风轻轻喊了一声。

他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按理说这时候最有资格也最该上前去安慰夏芷歆的人就是他这个自来与夏芷歆感情最好的二哥,可是夏长风没敢迈出这个步子。

他心中有愧。

如果不是他有意将抱错的消息以及夏欢言的行踪透露出去,歆歆不会遭受这些。纵然错主要不在他,但这件事确实是他挑起。

夏政年、夏鸿、夏礼乃至申氏,都齐齐停下步子看着夏芷歆。

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此时心里不比夏长风好受多少。

“后悔了?”

萧旭然趁着没人注意到这边,小声与萧旭谦说话。

“后悔便去将人追回来,我瞧朝阳的样子也不像对你全然没了感情。做错事不要紧,知错能改就行。你和朝阳这些年如何我都看在眼里,你和夏欢言本就是个错误,如今我已经为你把这个错误清除,你该回归到本属于你正确的路了。”

萧旭然眸光微闪。

他可不想因夏欢言让他们兄弟间产生嫌隙,这些话是他故意说的。他要让这个蠢弟弟知道自己与夏欢言有牵扯愿意娶夏欢言,只是在帮他清除错误。

萧旭谦诧异转过头:“二皇兄,你……”

萧旭然笑笑。

笑得温和,是萧旭谦熟悉的兄长对他宠溺又纵容的笑。

“你我兄弟之间不用说这些,夏欢言与朝阳没法比,你追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朝阳才是适合你的人。”

闹这一场,两人便是能重归于好也不会再如以前一般感情毫无裂缝,萧旭然目的已经达到。

“后悔了便去将人追回来,虽然比起从前,你想要如愿娶到朝阳会有些难,但有我在,总会让你如意。”

萧旭谦感动:“皇兄……”

萧旭然笑笑,转身先走了。

没人注意,或者说只有忙着为萧旭然的话感动的萧旭谦没有注意,夏芷歆笑着笑着,眼角便有一滴泪滑落。

然后喉头一甜,夏芷歆一口血吐了出来。

“歆歆!”

“朝阳!”

“朝阳郡主!”

一道道惊呼声中,夏芷歆向后倒去。

反应过来的夏家几父子忙朝她跑去想要接住她,裴誉与不远处的陆凛也做着同样的事。

有人比他们更快。

一袭月白锦袍的人不知从何处使着轻功飞来,稳稳将人接住抱在怀里。便是没有看清来人的脸,那一身独有的气质也足够认出是谁。

众人齐齐止住步子。

夏芷歆已经晕在萧旭尧怀里,唇上还染着血。

萧旭尧许是因着动武,面色比方才更苍白,唇角似有血溢出。

夏长风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多谢太子殿下接住我妹妹,太子殿下把我妹妹交给我吧。”

萧旭尧面无表情看着他,抱着人的手收得更紧。

夏长风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眉头微皱,不过很快他便把情绪收住,再次出声:“多谢太子殿下,烦请将我妹妹给我。”

萧旭尧依旧没有动作。

很明显,他不愿放人。

没有不管不顾将人当众抱走,都是他方才已经将手搭在夏芷歆手腕脉搏上,确认夏芷歆只是暂时晕过去没有大碍。

夏家人对夏芷歆的态度如何,他看得清清楚楚。

她没事时便罢,左右凭她的本事足够应付夏家带来的麻烦,但现在她晕了,萧旭尧不放心将她交到夏家人手里。

他看着夏家人的眼神带着不信任,夏家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太子殿下,很感激您不顾自身安危接住我妹妹,但现在我妹妹晕倒了,尚不知是什么情况,还请您将她给我,我带她回府去请大夫看看。”夏长风尽量语气平和不失分寸地说。

“夏二公子,朝阳这条命是孤捡回来的,你们夏家还记得吧?”

他的话让夏家想起了一件他们都快遗忘的事。

夏长风不清楚太子的用意,还是点头:“当然,当年要不是有太子殿下,我妹妹怕是就找不回来了。是太子殿下将被仇家掳走的歆歆带回来,太子殿下的这份恩情我们夏家一直记得,从不敢忘。太子殿下如有用得到夏家的地方,只管开口。”

“记得便好。”

没人懂他这话的意思,包括和他最熟的裴誉。

在萧旭尧不顾自身安危使着轻功飞过来救人时,裴誉甚至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震惊。

没人懂,萧旭尧似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裴誉。”

“啊?在呢,我在呢太子表哥!”

裴誉快步过来。

“孤记得朝阳身边有个会医的婢女,孤听说你与朝阳交情不错,你亲自将朝阳交到她那个会医的婢女手里。”

没有明言,却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夏家人的不信任。

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不放心把夏芷歆交到夏家人手里。

裴誉看到夏家人变了又变的脸色,心里乐死了,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给太子表哥比大拇指。

不愧是太子表哥,气人很有一套。

没想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多年的太子表哥居然会管这一回闲事。看来太子表哥还是在意他这个表弟的,知道他和朝阳是好友,见着朝阳受欺负都愿意帮着出头了。

“好的太子表哥,我保证完成任务!”

伸出手要去接人,那边却半天没松手。

裴誉莫名:“太子表哥,松手把朝阳给我啊,她吐血晕倒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不该多耽搁。”

对面这才松手。

人还是没有落到裴誉手里。

因为夏芷歆紧紧攥着萧旭尧的衣襟不松手。

她没有醒,眼睛紧闭眉头紧锁,嘴里似在呢喃着什么,也听不清,像是在做噩梦说胡话。

额上鼻尖上都冒出细微的汗珠。

“这……朝阳这是这么了?”裴誉收了玩笑的心思。

夏长风也顾不得纠结其他,神情焦急:“像是魇住了,不行,必须马上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

“我来我来!”

一同从御书房出来的还有几个御医。

只是他们走得比较慢,还在后面。

说话的是最先召来给夏欢言号脉的年轻御医,他是太医院院使李赟的弟子,名叫崔子睿。

裴誉道:“崔大人,你快来给看看朝阳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崔子睿擦擦汗,文官体力不好,跑过来他气都有点喘不匀:“裴相先别着急。太子殿下,微臣来给朝阳郡主看看。”

说着就要伸手去探夏芷歆的脉搏。

骤然对上夏芷歆睁开的眼睛。

眼神冰冷,夏芷歆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吓得崔子睿后退半步,忙收回手。

“太子殿下,这、朝阳郡主是不是醒了?”

“歆歆?”

“朝阳?”

夏长风和裴誉同时出声叫她。

俨然是没醒的,不然她不会没有一点反应只眼神冰冷地盯着人。

“歆歆手上,拿着什么?”夏礼嗓音有些哑。

众人这才发现她没有攥着萧旭尧衣襟的那只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色的锋利簪子。

作为送出这支簪子的人,裴誉:“……”

他当然不会认为夏芷歆是对他有不一般的感情他才时刻将他送的礼物带在身边,他没有忘记他将簪子给夏芷歆是给她防身用的。

无语过后,裴誉的脸就沉了下来:“你们夏家,有人要杀朝阳?”

“没有的事!”夏政年道。

“裴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些年我们都将歆歆当眼珠子护着,便是如今证实她不是我亲生,她也还是我的女儿,也还是我勇诚侯府的掌上明珠,我夏家怎会有人要杀她!荒谬!”

“没有人要杀她,她会如此防备着外界,便是昏迷都不敢有丝毫松懈时刻保持警惕作出防御的姿态?”

夏政年说不出话了。

萧旭尧一直没有说话。

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始终垂眸看着夏芷歆的脸。

他想起了几次夜间去见夏芷歆时,夏芷歆不是在把玩匕首就是有武器放在她伸手便能拿到的地方。

特别是那次,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喝闷酒扑到他怀里时,他明显感觉到她袖子里是藏着东西的。

当时无暇去深想是什么,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一把匕首。

什么情况下,她才会防身的武器片刻不敢离身?

双手抱着她,空不出多余的手,萧旭尧只能底下头用下巴去碰碰她的额头,低声道:“朝阳,闭眼。”

她眼睛转向他。

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眼皮再次阖上。

没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萧旭尧道:“崔大人,给她看看。”

“哦,是,是。”

崔子睿颤着手要去触她手腕脉搏,夏芷歆再次睁开眼。

这次不止是睁开眼,她右手握着的簪子还直直逼近崔子睿喉咙,下的是狠手,眸中蕴着冰冷的杀意:“滚!”

要不是裴誉反应快忙把人拉开,崔子睿怕是就被刺中了。

这下就是反应再慢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裴誉脸很沉:“勇诚侯,你这下还敢说不是你们夏家有人要杀她?朝阳以前是这样的吗?”

不是!

当然不是!

萧旭尧又用下巴去碰碰她额头,再次道:“朝阳,闭眼。”

声音很低。

也很冷。

却不乏温和。

夏芷歆顿了顿,眼睛再次闭上,手里的簪子却握得很紧,半点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嘴里呢喃着什么。

细听之下还是能听清一些。

一会儿是“素心”,一会儿是“如简”,一会儿是“我好恨”,一会儿是“我后悔了”,一会儿是“为什么”。

一声一声,听得人揪心。

“她那个会医的婢女在何处?”萧旭尧问。

夏长风:“宫门外,在马车上等着。”

萧旭尧抱着人转身就往宫门的方向走。

反应过来的裴誉忙跟上。

夏家人愣在原地。

良久的静默后,夏长风看着其他人:“如今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这话也不知是质问他们还是质问他自己。

反正他这一声质问下来,他的脸和夏家其他人的脸都白了,申氏和夏礼的身形似还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查吧。”夏礼道。

“仔细查一查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歆歆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前十五个年头她从未这样过,这一点想必大家都清楚。”

夏礼朝意识到事情大条呆呆站在那里的夏欢言看去:“最好不是有人做了什么,否则一旦查出来,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夏家其他人也盯着夏欢言。

夏欢言怒了:“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以为是我偷偷对夏芷歆下手吗?先不说我刚回盛京没那人脉也没那能耐,便是真有,我在你们心里难道就是这样容不得人恨不得人死的狠毒心肠吗?”

她的确巴不得夏芷歆死,她每时每刻都想弄死夏芷歆,但也要她有这样的本事啊!

当勇诚侯府的人是摆设吗?

他们可是武将世家!

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还有夏芷歆,据说夏芷歆武功也不弱。

她没有十足把握,敢对夏芷歆下手?

她又不是蠢的!

谁知道夏芷歆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看多半是受不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弃了她选择别人,撑着一口意气退了婚,现下这桩婚事已然落空,夏芷歆心中一放松,所有堆积的情绪都爆发出来受不了刺激才这样的。

事实上这么想的不止夏欢言一人,在场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愣在原地的萧旭谦。

“母亲,您也是这么想我的吗?”

“我……”

申氏想说不是,却没能说出口。

“您……”夏欢言大笑:“好啊,你们是一家人可以互相信任,就我一个人是外人不配得你们的信任,是吧?”

“你们与其在这里怀疑是我偷偷做了什么,倒不如想想你们近来都做了什么。这几个月,你们是怎么对夏芷歆的需要我提醒你们吗?是你们忽视她不在意她一改往日对她的态度,是你们明知……”

明知她与萧旭谦有牵扯却故意纵容。

这话夏欢言没有说出来。

她还有一丝理智在。

真将这话说出来,她往后想要在夏家扭转局势怕是就无望了。

“怀疑是我做了什么让夏芷歆变成这样,倒不如去想想她是不是受不了退婚才被刺激成这样。”

“是,她退婚有我一半责任,可我最后不也没有落到好吗?再说,是她自己没本事守住男人的心,关我什么事?本来她就是占着本属于我的一切才有今天,她的婚约原本就该是我的!”

“我没有想过拿回所有本属于我的东西,与致王……是意外。诚如承王殿下所言,我心里喜欢的人是承王殿下,并非致王。是致王自己要缠着我,与我何干?”

越说,夏欢言眼睛越亮。

是啊,她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致王身上嘛。

反正承王和致王不对付,她嫁给承王就注定了与致王再无交好的可能。都要交恶,不如在那之前让致王发挥他最后的价值。

“昨日在府中大家只瞧见我与致王私会,可曾有人留意到我原本在那里等的并非致王?致王是有权有势的王爷,又是个武功不弱的大男人,我一个刚回家还没有站稳脚跟的弱女子,在致王面前除了暂时与他虚与委蛇以求自保,还能做什么?”

“你们只看到姐姐受委屈,何曾看到我也一样受了委屈?”

“致王纠缠,我甚至都不敢声张让你们知晓,怕你们误会我厌恶我,更怕这个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夏家人信不信不要紧,只要外面的人信就行。

只要外面的人信,她的名声就能挽回一大半。

“你的意思是,都是本王在逼迫你?”

萧旭谦沉着脸走过来,“夏欢言,很好!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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