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碎了心也要放得下
瑞麒业已明了雨曦的心意，带着一身徜徉回到府中。
直到深夜，瑞麒秉烛观看雨曦为他绣的那方锦帕，白色的锦缎之上，两只锦绣鸳鸯荡漾在碧波之上，恩爱之情镶嵌在千丝万缕之中。
那鸳鸯红色的羽毛更红，绿色的羽毛更绿，显得活灵活现，仿佛就要从绿波之间扑棱出来一样。
红色头羽之下的圆眼睛，乌溜溜地瞪着瑞麒，似乎是在告诉他，这锦帕的主人曾经花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将它们完成。
瑞麒微微一笑，望着锦帕出了神，仿佛可以看见雨曦端坐于灯下，一针一线连缀着这方锦帕。
那丝丝款款之间何尝不是饱含着她的脉脉深情。
俨然是在将她的深情厚意点缀在这方寸之大的锦帕之间。
瑞麒放下锦帕，蓦然想起在那悬崖边，雨曦化作的白蛇，那眼中流露的哀怨和噙着的那半颗泪珠，就是在告诉他，此刻即将离别，或许来生再见。
尽管雨曦没有发出一言一语，但那凄然离别的眼神将她的哀伤尽吐无疑。
随着卡农的惊叫，他们同时坠下深渊，然而瑞麒都来不急跑上去拉住雨曦，就那样，雨曦和卡农同归于尽。
当瑞麒爬起身来，跪在悬崖边，眼睁睁望着深不可见的悬崖，下面的深渊几乎无法一眼见底。
那是个深不可测的悬崖，底部究竟在哪里，没人知道，而此刻已是深夜，下面毫无一星半点的亮光，扔块石头下去也听不到回声。
就是在白天，深谷之下也是云雾缭绕，因此后来瑞麒派去寻找雨曦的士兵根本没有得到一丝回应，雨曦就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从此再也寻找不到她的半点踪影。
瑞麒一想到那白蛇噙着的泪珠，心头仿佛被揪碎了一般，拧拧捏捏，硬是将心窝揪成了一块块，一片片。
最后碎成了一个空心的蜂巢，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瑞麒的心当时是滴着血的，他热泪盈眶，辛酸无比。没想到几日之前还与他卿卿我我的爱妻，此刻已是永别人寰，从此葬身于无人之地。
他几乎都要承受不了，恨不得就要引剑自尽，但是国恨当头，他还要将可恨的加特奴押至京城，兴师问罪。
旁边的士兵拦住了他，没有让他自寻短见，但瑞麒知道，他怀抱的不仅是国仇家恨，还有杀妻之恨。
如果不是父亲与慕容将军劝阻，他非要一剑了结了加特奴的狗命不可。
夜色已深，烛光在微风下摇曳不停，落下的烛影将室内的光线弄得斑斑驳驳，若隐若现。
呼延将军忽然来到瑞麒屋前，瞥见他还在低头沉思，便步入屋内望着一直在那里发呆的瑞麒。
“瑞麒，你不睡吗？时间不早了。”
“是爹爹啊，我还不想睡，头有点晕。”
瑞麒有气无力，拿着那方锦帕正欲收藏起来。
“那是什么，给我看看。”
呼延将军瞅见瑞麒手中的锦帕，非常好奇。
“是雨曦绣的，一幅鸳鸯戏水。”
“是吗，拿给我瞧瞧，看绣的怎么样。”
呼延将军从瑞麒手里接过锦帕，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绣得真不错，非常精致，还有你的名字呢，没想到这女孩子心眼还真够灵巧的。”
呼延将军赞不绝口。
“可是父亲，雨曦已经不在了，要是她还在人间该有多好。”
瑞麒叹息一声，望着父亲手中的锦帕。
“但是瑞麒，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振作一点，看你这些日子神不守舍的，如果雨曦知道了，也会心痛的。”
呼延将军望着瑞麒有些布满血丝的眼睛，熬不住一阵阵心痛。
“可是父亲，我又怎么能忘得了她，毕竟我们之前就拜过堂了。”
“这我是知道的，你以前说过。但是今后就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了。有道是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毕竟你还有几十年要过，不能就这样闷闷不乐的。”
呼延将军苦口婆心，希望瑞麒能够打起精神过好下半辈子。
“可我就是有点不开心，要知道我非常喜欢雨曦，她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女孩子，我又如何忘得了她。”
呼延将军听见瑞麒这么说，难免有些惆怅，慕容将军何尝不是因为深爱着亡妻，苦守了一辈子，难道瑞麒也打算这样，那不是他这个做父亲想要的结果。
“但是你想想，雨曦会希望你这样吗？看着你一天天消瘦下去，愁眉苦脸，夜不能寐。这是雨曦希望的结果吗，你好好想一想？”
瑞麒忽然想到白天在雨曦的衣冠冢前，他朦朦胧胧之中听到的话语，那分明是雨曦的声音，难道真是她的在天之灵知道瑞麒的情况，所以借着天音来安慰他？
瑞麒沉吟片刻，便将白天的事情，和听到的话语向父亲倾吐一遍。
在瑞麒的述说下，呼延将军凝神静听，一边蹙起眉头。
他深感瑞麒对雨曦饱含的深情，竟然在世间还有一位如此痴情的男子。
甚至他所深爱的女子，也愿意为他牺牲一切。
这本是难得的一对鸳鸯，本可尽情享受世间的一切欢乐，却在劫难之下天人相隔。
呼延将军的呼吸变得沉重，但他觉得还是要安慰一下儿子。
“瑞麒，你看雨曦的在天之灵都这么珍惜你，她甚至还把想说的心里话都告诉了你，那你还有理由不珍惜自己吗？”
“唉，我都知道了，只是一时还有点难受，可能时间久了就没事了，你也别太操心我了，我会好起来的。雨曦说得对，男子汉要拿得起放得下。”
“就是这样，男人要敢于挑起重担，你身为定国大将军，今后要指挥千军万马，如果只是沉湎于悲痛之中，又怎么能肩负重任呢？好好想想吧，何况以后还要迎娶九公主，如果你这个样子的话，又怎么来面对若熙？”
呼延将军将锦帕递给瑞麒，然后把手放在瑞麒的肩头上。
“要学会珍惜自己，人生来之不易，生命是无比珍贵的。雨曦牺牲了自己来挽救你，绝不希望你就这样就消沉下去，那她的希望可就落空了，你千万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啊。”
瑞麒抬起头来，望着父亲：“父亲，我知道了，我会保重自己的。”
“还有，你弟弟瑞麟，将来还要迎娶慕容家的秀秀。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你迎娶若熙之后，就让他们成亲。其实在西域，我和慕容将军早就达成了默契，原先还想让你回家迎娶雨曦，好成全你们，可是雨曦却没有这个福分。唉，我忽然觉得人生苦短，所以一看到你闷闷不乐的样子，难免有些心痛。”
瑞麒不免有点遗憾，“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同意我们，早知道我和雨曦还是有机会成亲的。从一开始就改变那个顽固守旧的婚约，也不至于弄成这样的结局。可是事已至此，现在才知道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瑞麒难免有些忿忿不平，但是又不好发脾气，只是沉默无语坐在那里。
“瑞麒，我觉得若熙公主还是蛮不错的，她喜欢你，皇上也愿意让你娶她为妻，你就好好珍惜吧。若熙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性格又好，又多才多艺，是个难得的女子，值得你一辈子跟她在一起。有时候忘记原来的伤痛，迎接新生活，终究还是会让人收获幸福的。”
“嗯，我知道了。若熙确实不错，我上次见了她，觉得她非常可爱，虽然相貌身材跟雨曦有些相似，但是性格和想法上却又不同。她非常善良，不像其他的皇亲国戚那样充满了傲气，是个好姑娘，我将来会好好珍惜她的。”
“那你要记住，一定要过好你们的小日子，有个好姑娘喜欢你，那就要珍惜。别再老是对雨曦念念不忘了，要珍惜眼前人啊！”
呼延将军语重心长，一直开导着瑞麒，显然她对瑞麒还有些不放心。
“好啦，父亲我记住了，等将来娶了若熙，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您放心，我已经是大人了，别再把我当做小孩子来看。”
呼延将军见话已说得差不多了，瑞麒应该已经明了事理，毕竟他不再是个懵懂的少年，经历了战火的洗练和生离死别的考验，业已成熟稳重，不需要父母再为他操心。虽然生死离别让瑞麒蒙受沉重的打击，但他毕竟是一名肩负重任的将军，而不再是青葱少年，必将能够摔倒再爬起来，拍干身上的尘土，踏步前进。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战争更加无情的事了，经历了战火洗礼的人终究要比普通的百姓心性更加成熟，知道敢于担当，也比普通百姓更能承受住痛苦的折磨。
瑞麒明白，在战火中失去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而他也恰巧经受了这一切，但他还是要坚强的活下去，毕竟这是为他而牺牲的人所期盼的一切。
心碎了，但还是要放得下，不然他呼延瑞麒又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世人？
不仅雨曦希望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若熙也希望他是个敢于担当的男人，不然她们又如何会青睐于他，甚至愿将自己的一辈子托付于他？
瑞麒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他必将成熟强大起来，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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