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这次，他说话的声音都清冽了不少：“容臣一算。”
话音落，温柔只听一句：“冒犯了。”随即她见有手指在眼前一晃，接着眉间一凉，她整个人就都软了下去。
萧怀瑾一把接住了晕倒的温柔，怒道：“她怎么了？”
季羡道：“睡一觉而已，大梦醒时，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萧怀瑾看季羡表情凝重，一把抱起了温柔。
此时有烟雾，正在季羡手中升腾。
他手持一莲花炉，氤氲了一室。
温柔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再一亮，就被扑面而来的凉意冰得一哆嗦。
她抬了抬手，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又试了试，连转头眨眼都做不到，她竟然只能目视前方。
而前方也是一处宫殿，不过主人显然不受宠。
因为这个温度，外面必然已是隆冬，可该燃的地龙都没有。
温柔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是一个嬷嬷。
她越走越近，脚步却放缓了，直到来到床边，嬷嬷言简意赅：“喝。”
床上有个小孩儿，脸上都是病态的苍白，他皱了皱眉，拒绝的话还没出口，脸就被人一把捏住了。
嬷嬷开口就是威胁：“药凉了喝，可要比现在苦十倍哦。”
闻言，小孩儿抽了抽鼻子，随后一脸英勇地接过那碗药，碗都快有他脸大了。
他一饮而尽，很快俯身就要吐。
那嬷嬷管也没管，扔下一句：“吐吧，我刚才特意多带了一碗药，吐完再重喝。”
这态度倒让温柔看不懂了，她听得清，那嬷嬷刚才步履匆忙，可食盒中的药碗却被稳稳端住，未受颠簸。
本以为她是个忠仆，可看她态度又不像。
闻言，那小孩儿咬着牙，到底硬生生把嘴捏紧了，不让药汤吐出。
良久后他终于战胜了上涌的药汤。
恢复了几分力气，脸也红润了一些，他开口就是一顿骂。
可惜他的小奶音，注定让一切恶毒的谩骂，都攻击力骤减。
“你这个恶毒的奴婢，你以下犯上，你欺负人！”
嬷嬷闲适地抠了抠耳朵，敷衍着：“对对对。”
“等我有机会见到父皇，一定会和他说，让他处死你。”
父皇？
竟然是个皇子，这么寒酸的皇子吗？
温柔好奇这是来到哪朝哪代了。
那嬷嬷情绪平稳的可怕：“处死了我，还有谁会管你呢？”
小孩儿一时哽咽，他不过三四岁，可身在皇宫，生来就比寻常孩子早熟。
他立刻噤声了，因为他知道，这个黑心的嬷嬷说的是真的。
她虽心黑嘴毒，但她确是唯一一个，一天三顿都逼他喝药的奴婢。
之前那些说得好听是敬主，说得不好听就是渎职。
所以他这病从春天一直病到冬天。
侍奉他的奴婢换了又换，没人愿意干这苦差事，这个嬷嬷已经是留下最久的了。
她待了三个月。
生病期间他父皇也来看过，可惜每次他都病的昏昏沉沉，什么话都说不出。
因此这奴婢才有恃无恐。
她必然知道，父皇来的时候，他不会是醒着的。
小孩儿想到这，嘴一撇，忍不住哭出了声：“我的命怎么这样苦，爹不疼娘不爱就算了，还摊上个手黑心狠的奴婢。”
“呜呜呜，我不活了。”
说完小孩儿就拿头往床围上撞，嬷嬷冷着脸，薅着脖领子就把他拎起来了，在他张牙舞爪骂人的时候，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
甜蜜在口中蔓延，又因力气过于悬殊，小孩儿气鼓鼓的咬着糖，渐渐平静了。
等他完全不再挣扎，嬷嬷敲了他的脑壳：“教你会哭的小孩儿有糖吃，你就往我身上使是吧。”
“和我哭算什么本事，皇上来了你对他哭啊。”
嬷嬷似乎很是不耐，但温柔看着却觉得她嘴硬心软。
粽子糖被嚼得嘎嘣脆，小孩儿挂着两行泪。
一抽一抽说：“他来了我也见不到他，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我母妃的人，总之我已经喝了药，待会就要睡过去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你走吧。”
小孩儿说完，又想往墙上撞。
疼痛会让人清醒，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嬷嬷没走，她又揪起了小孩儿的脸，语气森森：“犯驴是吧，别逼我抽你啊。”
接着她嗤笑：“拿头撞床算什么本事，死都要死了，还这样窝囊。”
温柔心里一紧，有些同情这个小皇子，从小就遇到了这个超雄嬷嬷！
这对他人格的塑造，将是多深的打击啊！
真是罪过。
而小孩儿却眼睛亮亮，还有不窝囊的死法？
他眨着眼睛求知若渴。
别的皇子三岁就都开蒙了，他四岁了还没人管。
太医每次都说，他是早幺之相。
因此不必学那些，能活一天就是一天了。
可小孩儿自己明白，他生病是因为有人喂他吃了药。
他想活，于是拼命学习。
眼前的奴婢虽然歹毒，但偶尔蹦出来几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所以他每次都听得认真，想着努力吸取有用的东西，想早日长大，想有了力量就能活下来。
嬷嬷勾了勾唇，转身拿起了宫灯里的油灯，回来后她对小孩说：“看到了吗？”
小孩撇了撇嘴：“这么大一个灯，我又不瞎。”
嬷嬷继续说：“拿着它把整个安元殿都烧了，届时火光冲天，皇上也一定能知道。”
“而你死得壮烈，祖上都有光，皇上定会封你当鬼亲王。”
小孩儿一眼不眨，听着嬷嬷话里难掩的恶意，看着跳跃的烛火。
昏黄映照下，那张苍老的面容下，眼中翻涌的情绪很复杂。
温柔在心里大喊，不要这样教小朋友啊！
然后看到嬷嬷抬手把油灯递给小孩，语气凉凉。
“要不要死，你自己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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