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有退路
听着白发女子的话，其他的女子对李如意的态度也十分轻蔑，一个个觉得她如同污秽一般，不可沾染。
顾昭心头惊骇如滔天巨浪，她管了三年侯府，都不曾知道侯府还有此等地狱一般的存在。
更没想到的是，李如意竟然没有死，而是被关在这里，被人任意欺凌，自生自灭！
李如意是李明治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是李家嫡出的女儿，身份异常矜贵，尚且被如此对待。顾昭忍不住想，她这般外嫁李家的商户之女，真的还有谈判的余地吗？
顾昭思考着，另一边李如意就坐在顾昭了的身旁，忍不住念叨：“哎哟，当初啊，是我鬼迷心窍了，居然不许老爷纳妾，犯了七出之条，这才被休了！我过得如今这般惨淡，都是我咎由自取的！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忤逆老爷啊！”
李如意拿着衣袖痛哭了起来，她明明是侯府嫡女，一朝被休，竟然被关在这一所小院之中任人欺辱，了却残生，一定是她做错了啊！
白发女人冷声说道：“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要遵守《女德》《女戒》，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可忤逆，若不然就是这般下场。”
她一身白衣，抬手指着李如意意有所指的说道，周围人连连称是，没有反应的顾昭反而成了异类。
李如意颤抖着手，掩面痛哭：“我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忤逆夫君的。”
白衣女子继续说道：“李如意，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变成一个人人唾弃的弃妇，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是啊，被丈夫厌弃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李如意突然站了起来，猛地撞向了墙壁。
砰！
她头破血流，鲜血溅在墙壁上，开出了李如意人生最后一抹绚烂，成为了墙上第十八朵花。
鲜血滚烫地溅在顾昭的脸上，迸进顾昭的眼中。
顾昭瞬间被吓得头皮炸裂，瞳孔放大，跌坐在地上，指着李如意：“她，她……”
白衣女子薄凉地说：“被丈夫厌弃犯了错的女人，就该是这种结局！”
院内的女子习以为常，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练习笑容，练习舞蹈，李如意突然撞死，对于她们而言，就像是一只蚂蚁被碾死了一般，无关紧要。
李如意尸骨未寒，血和泪顺着脸颊滚落，她的眼睛还看着顾昭，好像在说，如果顾昭不听话，被休弃了，李如意的结局，就是顾昭的结局。
日后，她会变成这墙上第十九朵花！
寒意拔地而起，顺着脊梁蔓延。
顾昭抱着手臂，在秋风之中颤抖，他们吃人，这座宅子吃人！
顾昭惊觉，他和李家没有商量的余地，即便如今答应了他们，在这府中苟延残喘，倘若她日后被厌弃，也会迎来李如意的结局！
她望着那一张张被折磨的麻木变形的脸颊，终于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都是老侯爷当年宠爱过的妾室。
曾经她也未曾多想过这些人到底怎么就失踪了，如今却也知道了她们的下场。
天，阴晴不定，突然下起了大雨，女人们吵吵嚷嚷地回到了屋子里面。
将顾昭和李如意的尸体留在了原地。
血，被与冲刷着，侵在地缝上，汇聚成了溪流，涌向了顾昭。
顾昭惊慌失措地后退了，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的冬天。
父母去世时，猩红的液体混着雪水也是这般涌向了她。
她急于寻找一座大山，避免自己被鲜血淹没。
可翻上了这座大山才发现是尸骨堆砌而成，遍地荆棘。
顾昭幡然醒悟，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在此时，一个妙龄女子举着伞，透过门缝倨傲地盯着顾昭，眼底的挑衅与不屑展现的淋漓尽致：“哟，几日不见，夫人怎么将自己折磨成这般模样？”
这便是李毅凌外放时带回来的妾室，赵姨娘。
这些年，她拈酸吃醋，后院争宠，大多都是她挑起的。
半月前，她还在后院闹事，顾昭当众罚了她。
赵姨娘幸灾乐祸：“看在从前夫人‘关照’我的份上，我来送夫人最后一程！”
顾昭眼底酝酿着风暴：“你什么意思？”
轰隆！
惊雷伴着闪电，映照着赵姨娘眼底的疯狂：“你迟迟不肯低头，老夫人和小侯爷决定杀了你，对外宣称病死了，反正你家也只剩下一个瞎眼的老祖母，到那时，再找机会杀了她，只说是悲伤过度死了，整个顾家都是侯府的了。”
惊雷刺耳，狂风刺骨，顾昭浑身血液凝固，像是刮骨剃肉一般的疼，顾昭知道赵姨娘是老夫人派来吓她的，但也未必全是恐吓。
见顾昭狼狈地站在雨中，赵姨娘被越发得意：“知道为什么，小侯爷现在都没有和你同房么？他是怕李家日后沾染商人骨血，脏了血脉！”
恨意翻滚，成了一捧肥料，滋养了顾昭心底升起的信念，她一步一步逼近了门，云淡风轻地说：“雷声太大，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赵姨娘本就为了奚落顾昭而来，她立刻靠近了几步，准备重复方才的话。
却不想，顾昭纤细的手腕突然从门缝里面伸了出来，抓住了赵姨娘的头发。
“啊！”赵姨娘的伞落在了雨中，她掐住顾昭的手：“疯子，松开我！”
顾昭似乎没有痛觉，她指着角落里面李如意的尸体：“知道那是谁么？那是老侯爷嫡亲的妹妹。”
赵姨娘一惊，眸中染上了惊骇：“你，你杀了她？”
“是他们逼死了她。”雨声，将顾昭的声音割裂，听得赵姨娘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是李府嫡女，我乃李家明媒正娶的正妻，一朝被男人厌弃，就是此等下场，你能保证，你永远得宠么？”
夜雨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闪烁的雷电中，白墙上的红，击破了赵姨娘的最后一丝防线。
顾昭将赵姨娘的惊骇收入眼底：“男人喜新厌旧，今日是她，明日是我，很快就轮到你了。”
赵姨娘失声尖叫：“不可能的，我救过小侯爷，我给他怀过三次孩子，都在内宅争斗中死了的，他不能这么对我。”
顾昭什么都没说，眸光拨开雨帘，注视着赵姨娘，手指轻轻指着李如意。
赵姨娘的尖叫戛然而止。
连侯门嫡女都是这种下场，那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妾室又能如何！
“怎么办？怎么办？”赵姨娘慌了神，看着顾昭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夫人，您向来最有主见，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顾昭松了手问：“想活下去？”
赵姨娘隔着门缝跪在了顾昭的面前，她带着金镯子的手穿过了门缝拽住了顾昭的衣摆：“夫人，求您指条明路吧！”
轰隆！
惊雷自天边落下，一场秋雨，将二人隔着门的谈话声湮灭。
不多时，赵姨娘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雷声轰鸣，如密密麻麻的鼓点，在心口敲响，震的人魂飞魄散。
顾昭从袖中摸出一张薄薄的纸来，那是一张捐赠票据，如今国库空虚，北方灾祸四起，正是用钱的时候，顾昭本想替李毅凌捐些钱，博个好名声的。
李家既然盯上了顾家的财产，她不介意全部捐给朝廷！
她要以身入局，用这些钱财，换取一纸和离书。
他们越是折磨她，她就越冷静，越清醒！
横竖都是一条死路，不如釜底抽薪搏一搏，看能不能搏出一条明路来！
郡主有句话说的没错，女人为何要依附男人而活！
顾昭站在雨中，仰头看着天空，薄唇勾起了弧度，侯府想用李如意来驯化顾昭，却让顾昭驯化了赵姨娘。
李如意是杀鸡儆猴的鸡，可她顾昭不是猴，也不是刀，而是举着刀的人！
想清楚这一切，顾昭朝着门口大声喊道：“我愿意答应老夫人的所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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