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送佛送到西

相比本就尺寸不大的前三件拍品，这第四件的个头显得更加微小，侍女双手捧着一个托盘，盘上盖着一张红底金纹的方布，能通过方布的自然下坠看见那被盖住物什的轮廓，约莫仅有人小拇指头那么大，不过看侍女万分谨慎的模样就知道，此物的价值绝不能以大小来论。

这回东方妍没有让侍女展示拍品，而是收敛笑容表情肃穆地走到托盘前，亲手揭起了那方布，露出一颗形状略有些不规则的珠子，蜜蜡似的珠体没有什么晶莹剔透的感觉，甚至还有点浑浊，整体又不够浑圆，像是一件没加工好的劣质装饰品，但有东方妍的异样姿态在前，台下众人也不敢太轻视了此物。

就在大家窃窃私语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短发的老人惊疑出声：“这…这是舍利子？”

看见东方妍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众人的议论声更多了些，一提到“舍利子”这种东西，人们脑海中普遍想到的第一个势力便是“七圣灵”之一上贤圣主作为住持的那个大智寺，大智寺的领地位于空灵域东部，与绝尘府相距甚远，听闻那边是佛学风气很重的一方乐土，数万里方圆的百姓至少有八成以上是信奉佛宗的，而舍利子是得道高僧圆寂之后才能产生的珍宝，凝聚了其一生的修行精华，生前修为越高，死后的舍利子品阶便越高。

尽管谁都知道舍利子是好东西，但由于此物的特殊性质，往往被以大智寺为首的佛宗控制得很严，绝大多数舍利子皆会被统一管理起来永受信徒香火供养，极少数流传在外也只能在见不得光的黑市上交易，免得被佛宗那边追查，大满行会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舍利子放在明面拍卖，难道不怕佛宗震怒？

东方妍没有给众人借题发挥的时间，肃容道：“如诸位所见，这确实是一颗高僧圆寂后留下的舍利子，不过并非是佛宗那边的僧人，而是我们郸州本地的一位前辈，说起他的名号诸位想必多多少少是曾听过的，即是敝行会会长的至交好友常贪禅师！”

闻得此言，许多人面露震惊，更有甚者神色带着悲戚，不像是东方妍提到之人的亲友，可那种发自肺腑的悲意确确实实地流露了出来。

这位禅师不仅在郸州很出名，其实在整个绝尘府治下的近十万里区域都算是善名远播，他之所以自命法号【常贪】，是因为他做善事会上瘾，听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但事实就是如此，常贪禅师最爱说的一句话不是“阿弥陀佛”，而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遇到有困难的人会一直帮到此人化解全部难处才会离开，心满意足之余也总是自嘲摆脱不了佛学“五毒心”贪、嗔、痴、慢、疑中的贪念，且一辈子都难以改变，就自称【常贪】。

论修为，常贪禅师是八门境界，按照其将近两百岁的年纪来看，止步这个境界在修行者中不算出类拔萃的人物，可并非是他天资不足，是把太多的时间耗在了“帮人帮到底”的琐碎事情里，常有人笑他蠢笨，竟把自己宝贵的生命浪费于不相干的人身上，然而更多人是感念这位高僧的善心德行，乍闻常贪禅师圆寂的消息这才悲从心来，暗叹品行再好的人终究也逃不出天道法则，最后仅留下这么一颗舍利子和一段段貌似愚蠢的善行故事。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前不久常贪禅师自己也升入西天极乐，禅师圆寂前与敝行会会长座谈半日，提及希望自己死后若结出舍利子就进行拍卖，把所得财物分批捐赠给万万贫苦百姓，这是大功德的事，敝行会也一定会全力完成禅师的遗愿。”

东方妍说完，台下就响起一阵阵赞扬声，有称赞常贪禅师品德高尚的，亦有称赞大满行会善举难得的，毕竟这行会会长和常贪禅师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如果稍微有点良心，绝不会靠挚友的遗物赚黑心钱。

当然，对参与拍卖的人来说，更好的消息是知道这颗舍利子跟佛宗没牵扯，拍卖又是高僧本人的意愿，他们买来也不会招惹到什么麻烦。

东方妍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心底的紧绷亦稍稍松了些，拍卖舍利子这样敏感的东西最怕引发混乱，看人们顺着既定安稳的方向发展，她脸上重新露出微笑，道：“常贪禅师生前一贯节俭，我们的起拍价也不宜定得太高，一枚灵晶起，诸位开始竞价吧。”

这就是很讨巧的说法了，有了前面的铺垫，这件拍品注定会拍出很高的数额，至于起拍价多少根本不重要。

果然，东方妍话音刚落，那个最先认出舍利子的短发老人便激动地大喊道：“老朽早年曾修佛三十载，对常贪禅师万分敬仰，可怜直至今日也没能得到与禅师讨教的机会，这舍利子必要请回家中供养！老朽出一万灵晶！”

东方妍含笑颔首，从“一”到“一万”的跨度貌似极大，能够镇住一些家底不足的人，可她知道这绝不会是最终的价格。

“一万？未免太低看了常贪禅师的德行。”

侧方不远处一个面容瘦削、眼神透着些许阴霾的中年男子悠然道：“区区一万灵晶不足以表达我对常贪禅师的仰慕之情，一万三！”

观此人的言行举止怎么也难以跟信佛之人联系到一起，他开口出价自然也不是因为什么狗屁仰慕之情，那可是八门境界僧人的舍利子啊！不论是整体炼制成灵宝还是碾碎成粉入药均是极佳的材料，加之大智寺对舍利子的严管导致此类东西的价格居高不下，即便他从这儿高价买到，再转手倒卖也还有利可图，是一定不会赔本的生意。

和这阴霾男子揣着同样念头的人不少，一个个把“久仰禅师善名”的漂亮话挂在嘴边，竞价之声此起彼伏。

藤屋里的伏潇有心掺和一脚，不过还有个问题让他困惑不已。

“空灵域说西天是极乐世界，为何大智寺、佛宗却都在东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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