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方正的情感

方正瘫在床上，满目凶光。

虽然只接触一个多月，但智慧已经预料到方正接下来想干什么了。

“方正，你是人民警察，你的故事，是别人教育孩子的案例。”

方正呼吸变得急促且沉重，他没有回答智慧的话，反而将头转向一边。

“方正，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快意恩仇，张局怎么办？养一个罪犯？还有我们呢？”

“有些事，不是感同身受，你无法理解的。”

“我是不理解，咱们又不是放弃的调查，你躺在床上就能找到证据吗？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不想怎么知道，如果到了最后，彭乐乐的性命受到了威胁，我和你一起去杀狄文乐，反正这糟透了的人间我也玩够了。”

方正猛地坐起，目光突然变亮，智慧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关键点，赶忙询问：“你想到什么了？”

“没想到啥。”

智慧生气地给了方正一拳：“那你就精神点，仔细想。”

两个人关于彭多多是否患有精神类疾病的事又进行了探讨。

凭直觉，彭多多是一个正常人，但种种表现，又好像确实患有精神类疾病。

方正提出了一个很有歧义的问题，爱而不得，会不会引发精神类疾病。

理论上来讲，爱而不得，这种压抑长期积压在内心，可能会引发疾病，但这种是心理上的，最多也就是焦虑障碍，严重的可能是抑郁症，绝不会引发精神分裂。

方正本不想讲述他和彭多多的故事，怕左右智慧对案件的分析判断，可事已至此，只能尽可能地描述出彭多多的过往。

在一次学校组织的学习分享会上，初中二年级的方正认识了一年级的彭多多。

方正清楚地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直到三月，积雪还没有消融。

青春期的方正，排斥周遭的一切，周围的一切也在排斥他，他像只刺猬一样，满身是刺，又带着少年的轻狂，打架斗殴也是常有的事。

县城四周都是大山，方正痛恨这个如牢笼一样的县城，他拼了命的学习，目的只有一个，逃出去，逃出再也不想回去的青木县。

初次见到彭多多，她是一个文文诺诺的姑娘，她梳着马尾，面容清秀，一双小白鞋也是干净的像新的一样，可以说，彭多多的形象，满足了方正对青春所有的向往。

彭多多的出现，如春风一样，吹融了方正早已冰封的心。

青春期，本来就是一个躁动的年纪，方正有意无意总是留意这个姑娘，早操时，她的目光时不时地飘向她，课间时，他会故意制造机会和彭多多偶遇。

每次相遇，方正都是害羞地低下头，反而是彭多多，总是爽朗地挥手打招呼。

少年的情感，总是青涩的，两个人都进入了学生会，初中的学生会也没什么事，就是每天上午第二节课下课时，几个人在检查各个班级的卫生分担区。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方正和彭多多又是一组，不过两个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二十分钟的相处成了方正每天最期盼的时间。

方正偶尔还会放掉彭多多的自行车的车胎气，落日的余晖洒在彭多多娇小的身材上，她背着书包，吃力地推着单车，而方正，也只是快速骑车路过，在没人的地方又偷偷绕回来，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彭多多。

智慧戳了戳床头柜：“你他娘的也够坏的了。”

方正苦笑一下：“年少无知，又有着廉价且高傲的自尊心，除了这种方式，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能多看看彭多多。”

智慧抓了抓头发：“我让你说彭多多的性格，你说这些干什么，案子不破了啊？”

“大爷的，你让我说完，这是前因。”

“不对呀，你不是说她家有钱，你自卑嘛。”

“我俩不是一个村子，她住在爷爷家，看样子和普通家庭也没有什么区别。”

方正定了定神，开始继续讲述他的怦然心动。

这种单相思，持续到了初中毕业，当时的中考成绩，他可以去市区的高中，但县高中承诺给他免除学费，每学期还给两千块钱。

两千块钱，让方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县里的高中。

高一，没有彭多多的日子，生活又变得枯燥无味，繁重的课程依旧没有打消他对彭多多的思念。

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无处可去的方正翻墙进入了学校，当时学校有试卷展示，他抚摸着彭多多熟悉的字迹，恍惚间就竟然有了一种抚摸在彭多多脸上的感觉。

彭多多的每一张试卷都出现在优秀展示栏中，唯独没有语文，方正有些奇怪，彭多多的字迹很有艺术性，怎么会没有她的试卷。

当他把目光投向错误试卷暂时栏中时，他愣住了，熟悉的字迹赫然在列。

那是个零分的作文，题目是“我的英雄”

其他同学写的都是父母、老师、又或是警察。

但彭多多写的却是一个神秘人，文字中丝毫不吝啬对神秘的爱慕，结尾有一句，一下课我就出门，只为与你相遇，我也知道是你放掉了我的车胎气，回家的路不长，我走得很慢，我多希望跟在后面的你，能冲上来对我说一句，我带你回家。

那一晚，方正骑着单车绕着县城转了好久。

智慧翻着白眼瞪着方正：“你可真是浑蛋啊，彭多多性格内向吗？”

方正回瞪了一眼：“初中的你，敢把早恋写在考试作文里面吗？”

智慧点了点头，大概对彭多多的性格有了初步的认识。

没想到方正讲起来没完没了。

那是高一下学期开学前夕，原来的初中老师联系方正，希望他去学校给初三的学生打打气。

这是一个能光明正大见到彭多多的机会，方针精心准备了很久，写好发言稿后，他又开始刻意练习声音。

来到班级，学弟学妹们看方正的表情也是五花八门，有怨恨，有不屑，还有崇拜。

但方正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彭多多，那是一双望穿秋水的眼神，纯净且充满期待。

方正准备好的一切，在和彭多多对视的时候，化为了乌有。

彭多多已经初具少女模样，婀娜多姿，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高高梳起的头发变成了如假小子一般的短发，可依旧是让方正魂牵梦绕。

沉默片刻，方正开始激情地讲述他的艰苦环境和学习经验。

有人听得认真，有人面露不屑，方正也没多想，讲述他的经历，能给需要的人一点信心也是好的。

方正反对老师总用苦难教育，没有人愿意过苦难的生活，苦难不值得赞扬，但在苦难中挣扎的精神确实值得敬佩。

激情洋溢后，老师找到方正，希望他劝说一下彭多多，这是让他喜出望外的，老师说彭多多早恋了，她学习好，学校和家里多次调查，也没发现她的早恋对象，家里无奈只能把她的长发剪了，让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老师把方正和彭多多单独叫到了办公室，为了让同龄人沟通，老师特意退了出去，四目相对时，彭多多直接吻了上来，然后转身就跑。

方正愣在原地，热血沸腾，没有表白，没有相处，一个青涩的吻，让方正飘飘欲仙。

直到老师返回时，方正嘴角依旧上扬，不过，老师接下来的话，彻底将他拖下了深渊。

老师叹了口气，说了彭多多的家庭有多好，就是早恋，让人头疼。

方正还在为老师找不到早恋对象暗喜，而老师却说一直支助方正学业的，就是彭多多的父亲，那是一个在县城家喻户晓的名字。

方正心如死灰，爱情是猛兽，但阶级是牢笼，他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知，穷小子和富家千金的结局，终究是形同陌路。

而这段感情，只能在心里。

智慧拖着下巴，看着方正：“海棠无香，只因隐藏了心思，方少爷，说重点。”

方正苦笑几声：“这是哥的青春啊，你还当个故事听。”

“性格，性格，我想知道的是她的性格。”

方正一拍桌子：“咱们书接上回。”

智慧用力扯了一下头发，只能接着听。

高二一开学，方正在校园里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时候，彭家千金在县城里读书的事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

周围同学说，彭家想让她去市里的高中，彭多多绝食多日，才让家里妥协，据说是为了一个神秘人。

方正心里滴血，除了食堂，他基本哪都不去，刻意躲避彭多多，彭多多上学都是车接车送，但每天晚自习下课后，彭多多都是在教学楼前站一会，为了就是和方正相遇，面对彭多多的打招呼，方正总是冷漠一笑。

那时候，很多人追求彭多多，进而发生了在教室里堵着彭多多表白的事情，得知消息的方正，总是用拳头帮彭多多解决麻烦，要不是方正成绩稳定，早就被学校开除几次了。

方正也找彭多多聊过，只是兄妹，别无他想，彭多多满口答应。

春天，两个人单车踏青，夏天，坐在水库的高坝上看日落，秋天，踩着落叶在林间漫步，冬天，他轻抚掉彭多多长发上的初雪。

对待感情，两个人心照不宣，方正喜欢彭多多达到了发疯的程度，但在阶级面前，方正只能压抑情感。

高考后，方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刑警专业，不是因为他在派出所长大，只是他想变成保护彭多多的英雄。

方正大一，彭多多高三，这一年，他刻意停止了和彭多多的联系，他比谁都希望彭多多能上个好大学。

可彭多多的成绩有些下滑，他想鼓励，但每次编辑好短信，都随着光标闪动，又一字一句地删除编辑好的内容。

一年后，彭多多去了京城，大一上学期，彭多多来影都找方正，方正不想见，彭多多就来学校找他，上课跟着，下课就跟着走到宿舍门口，然后再楼下等。

一连几天，方正没有办法，找了要好的女同学，装成了情侣，还当着彭多多的面去宾馆。

大二下学期，彭多多悄悄来了影都，她让方正去宾馆找她，方正也没多想，而开门的彭多多，却是赤身裸体，方正低着头，转身就走。

不死心的彭多多还是经常来，只要彭多多一来，方正就拉着女同学去宾馆，大三下学期，方正和彭多多彻底失去了联系。

彭多多结婚前，给方正发了一条信息：“下辈子，一定要娶我。”

方正的故事，智慧听得也是心里发紧，但她理解方正，如果是豪门，她也不会加进去，为了就是那可怜的自尊心。

方正抹了一把脸，故意做出一个不正经的表情：“我说完了，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性格。”

“她什么性格另说，你是个真孙子。”

方正摸了摸鼻子：“我也想啊，可是没资本啊，我努力工作，混到今天，一个月工资五千六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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