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想骂人
在等待吴凤喜家属到来的空隙，李明哲梳理了吴凤喜的过去，高中毕业，三年前出车祸时29岁，27岁前一直从事销售行业，收入属于高薪，后两年从事家政。
单身，社会面简单，死亡时存款只有两千元，有车贷，存款不符合工资水平。
钟语枫接过话：“吴凤喜假死，这就涉及两个凶杀案了，第一，当初的吴凤喜的尸体是谁的？第二，发现吴凤喜尸体的地方不是第一犯罪现场，那么第一现场又在哪？又是谁故意用吴凤喜的尸体来引警察发现冯佳的尸体？第三，肚子里的布娃娃的用意是什么？”
李明哲和智慧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李明哲，你先说。”
“一般假死是为了隐匿身份，从而从事违法犯罪的活动。”
“智慧补充。”
“也可能是为了躲避什么人，又或者什么关系。”
突然，解剖室那边传来了吵闹声，一个警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头，吴凤喜的家属闹起来了。”
李明哲做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来了几个人？”
“三个，父母和弟弟。”
赶到解剖室，智慧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悲凉，家属并不在乎吴凤喜的惨死，更不想知道吴凤喜的死因是什么，在他们眼里，警方未征得家属同意进行尸检那就得赔偿。
“《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一条规定，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并且通知死者家属到场，如果你们觉得不合理，可以直接向公安部反映。”
李明哲的声音洪亮而严肃，和吴凤喜家属吵得面红耳赤的警察看到李明哲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吴凤喜的家属也被李明哲的气势镇住了。
“带他们做笔录。”
......
接待室内，吴凤喜母亲脸上没有过多的悲伤，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吴凤喜留下了多少存款，看着最新的资料，智慧被激怒了，啪的一声把文件夹摔在了桌子上：“你们他妈的真是丧心病狂。”
“你这小姑娘，怎么能这样说话。”
吴凤喜的母亲，和她想象中的恶毒婆婆是一个样子，她弟弟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你随便录，这话是我说的，你们就不配为人父母，吴凤喜高考成绩可以上重点院校，你们却让她出去打工赚钱，工作时，她每个月就给自己留下一千块钱，剩下的都给家里打回去了，除了房租，一个月生活费能控制在四百块钱以内，你们这样做父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那有啥，谁家闺女不是这样。”
“我不是，我家里也不是。”
“那是你家，是特例。”
“去你妈的。”
吴凤喜的弟弟看着就是窝窝囊囊的样子，这时候却来劲了：“警察骂人了……”
钟语枫在背后猛地吼了一嗓子：“智慧，注意情绪。”
她长叹了一口气，硬是把骂人的话咽了下去：“为了确认身份，我们需要提取三年前尸骨的DNA。”
“随便提取，又不是我闺女的。”
“吴凤喜没结婚，她有男朋友吗？”
吴凤喜的父母面面相觑，谁也没说出所以然，关于吴凤喜，他们只知道每个月哪号发工资，至于其他，一问三不知。
智慧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不由得同情起吴凤喜的身世。
家属提供不出任何有效线索，连吴凤喜最基本的生活习惯都不知道，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尸检了。
解剖室内，钟语枫亲自操刀二次尸检，当法医对待尸体存在任何一种感情，都有可能影响主观判断，智慧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解剖室。
“老师，我刚才冲动了。”
“骂得好，你不骂，我都得骂人，什么父母，就他娘的是个吸血鬼。”
李明哲突然跑了进来：“当年吴凤喜车祸三天后，当地派出所接到了她同事周丹青家属的失踪报案，至今仍未找到，初步怀疑，当时车内的尸体就是周丹青。”
钟语枫点了点头：“智慧，取舌头、手指，还有头发和鼻部样本送到检验科。”
“为什么取头发和鼻部？”
“她鼻毛上有烟油。”
她有些不知所措，烟油，除了证明吸烟习惯，好像看不出别的什么线索。
送检回来时，钟语枫正在给李明哲同步了吴凤喜最新的尸检结果，处女膜陈旧性破损，死亡48小时内发生过性行为，有精液残留，气管和肺内有疑是烟油残留，确定了有吸烟习惯。
钟语枫：“智慧，你可以有情绪，但不要表现出来，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有心之人把你的视频发出去剪辑，你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父母。”
“这只是个开始，亲爹猥亵女儿的案子我都遇到过，保持一颗公正的心。”
“老师，刚才冲动了。”
“我没有责怪你骂人，我只是让你注意一些，人嘛，都是有血有肉的，我要是不穿这身衣服，我都得抽他们，什么玩意，能把闺女逼成那样，收到赔款没几天就给儿子买房子了。”
“等等，老师，那个赔偿金，不应该是给真正的死者嘛。”
李明哲一咋舌：“那样的人家，吃进去的东西，还能吐出来嘛。”
钟语枫摘下手套：“我给你们讲个事，得有十年了吧，那时候影都来了一批卖少数民族食品的人，发生了不少坑人的事，你们也知道，涉及民族问题，谁遇到谁头大，我们当时好说歹说，各种赔钱，人家才走了，没出一个月，人家回来了，你们说，怎么办？”
智慧和李明哲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大环境下，民族是禁区。
“想不到吧，当时我也没办法，后来，我老师给我出了个主意，招了一批他们同民族的人做市场管理员，看到坑的人，管理员也不废话，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他们连话都不敢说，没几天就都老实了。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善有善报，有时候，恶人还需恶人磨，当然，我不是说市场管理员，你们理解大概意思就行。”
智慧和李明哲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她心里明白，无论是保险公司还是催款的，都够吴凤喜的家属喝一壶了。
两个小时后，检验科送来了报告，头发中主要检测出了机油成分，鼻毛中检测出了氮氧化物、碳氢化合物、苯并芘和高浓度的铅，让她意外的是，还有奶油酯、可可素、巧克力醛。
她看着手中的报告单，完全看不出头绪：“老师，这报告是什么意思，这些数据有什么特别的吗？”
“看不懂？”
她摇了摇头：“看数据就像是汽车尾气中的化学物残留，城市内居住的人大多都有这个，铅含量虽然高，但不足以致死。”
“铅是有毒的重金属元素，汽车用油大多数掺有防爆剂四乙基铅或甲基铅，燃烧后生成的铅及其化合物均为有毒物质，由于铅尘比重大，通常积聚在1米左右高度的空气中，而吴凤喜的身高是165公分，鼻毛中的铅含量远超正常值，可以猜测她的生活环境和汽车有关，而且在车上的时间很长。”
“奶油酯、可可素、巧克力醛这些都是食品添加剂，怎么出现在鼻子里呢？”
“这些是食品添加剂，当然，也可以添加在烟中，从而让烟有巧克力的味道，据我所知，只有东北地区的“白灵”香烟有这个味道，这种烟很小众，销售范围也局限在赫安市和周边地区，你懂了吗？”
她如梦初醒，在钟语枫面前，她的水平，可以用小学生来形容。
“把信息同步给李明哲。”
拨通了李明哲的电话：“喂，李明哲，在忙吗？”
“冯佳的案子可以结案了，整理卷宗呢。”
“我给你同步一下吴凤喜最近的检验科数据，死者鼻腔内还有氮氢化物……”
钟语枫点了几下桌子打断她：“直接说你的推测。”
她咽了一下口水，对于自己的想法还是不自信。
“喂？智慧？”
“考虑死者从事汽车货运行业，可以排查西南物流中心，重点排查赫安牌照的汽车，还有死者死亡前两天内发生过性行为，考虑随车，而且，车辆不会很新。”
智慧很喜欢李明哲的办案效率，通过照片和信息比对，只一个小时，李明哲就抓捕了孙玉山。
审讯室内，孙玉山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你和吴凤喜什么关系。”
“她说她叫周丹青，我们是情人，或者说姘头，我有家，就是跑车的时候带上她。”
“交代一下杀人过程。”
“我不是杀人，我是为民除害，她拐卖人，虽然送给人家不要钱，但也是拐骗，对吧。”
“说具体点。”
“周丹青，啊，不对，吴凤喜，他对男孩有仇视心理，她专挑有姐姐的作案。”
“做过几次？”
“我知道的有三次。”
“你为什么杀她？”
“警察，偷给福利院捐款，我还劝她，自己平时连个鸡腿都不舍得买，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了再去帮助别人，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炸了，对着我拳打脚踢，我就是想让她冷静下来，才掐得她，我打心眼里真不想杀人啊。”
“吴凤喜肚子里的布娃娃是你放进去的？”
孙玉山一愣：“什么布娃娃，她没气了，我也慌了，趁着天黑，我把她扔国道边上了，我在路过的时候，人就没了，我还以为她缓过来了呢。”
……
钟语枫猛锤了一下审讯室的墙：“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孝顺的孩子，往往都是父母最不重视的那一个，真他娘的不是玩意。”
“老师，这么说，还是腐肉在吴凤喜的尸体上做的手脚？”
“除了他，还能是谁，故意挑衅羞辱警方。”
“我觉得，腐肉好像也没什么大错。”
钟语枫顿时投来了一个充满阴霾的眼神。
李明哲根据孙玉山提供的线索，已经确定了收养孩子的家庭。
吴凤喜老家的派出所也传来了最新进展，周丹青成长环境相似，家里面也重男轻女，服用抗抑郁药三年，有多次自杀行为，考虑有可能是自愿以吴凤喜的身份去死，但这一切，都随着两人的陨灭成了永久的疑团。
一天破获两个案子，并没有让智慧心里有多骄傲，反而是深深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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