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主动贴上他微微发热的掌心
方才傅厌辞伸手,摁在她薄薄一层皮肉覆盖的蝴蝶骨上,骤然用上力道,几乎想拆出她两片骨头来。
可又在听见她皱着鼻子,痛得哼哼两声之后,下意识收了回去。
今日清晨,娄十四已经禀明过他这女子的来历。
江南织造沈氏,因前皇城司使而获罪,男丁悉数斩立决,女子发付教坊为妓-子。
傅厌辞捏住少女尖细的下巴,手指下的肌肤细腻如上好的薄瓷。
什么叫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她这便算是了,尽管只是因为落水而浑身湿透。
他也知道她的名字——
沈岁眠,是沈家嫡出的小女儿,因着这张脸蛋被绯锦阁管事买下,送与达官贵人做妾侍,一月前曾因出逃摔落山崖,后来又被抓了回去。
最终,还是被送到了这里。
傅厌辞卷起少女脸侧一丛潮潮的发丝,看着她发青的唇瓣,有心叫她再受会儿冻。
他想,她逃走,不知是因为单纯的不服管教出逃,还是因为曾经身为高门贵女的气结仍在,才不允许她以色侍人?
但于傅厌辞而言,这些都没什么意义。
他想起一个人来。
前皇城司使作恶多端,出列在所有卷宗记载上都只有一个单姓——沈,别人都叫她“沈大人”,“沈小千岁”,或者“沈氏”。
但他知晓她的名字,沈岁眠,就与面前缩在被子里的人一模一样。
多该令他厌恶的名字。
傅厌辞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不禁又多用了两分力。
可下一刻,那张冰凉的脸蛋感到疼痛,挣脱他的手指,主动贴上他微微发热的掌心,还不耐地蹭了蹭。
“唔,冷……”
偏偏某只被猛兽虎视眈眈却不自知的小雀,还在娇娇地哑声嘟哝。
掌心的热度让傅厌辞陡然撤回自己的手。
不。
那人是冷的,硬的,出言不逊又满嘴狂言,是一笔决绝的锋芒,决计不会有这样柔媚乖巧的表情。
但他明显地感到掌心贴着的小脸正升腾起异样的高热,是落水之后冻得发起了烧。
但发烧的人只会觉得冷,才下意识寻找热源。
他不悦地抿唇,像是被什么毒蛇咬了上来,陡然掀开面前的锦被!
昏迷的沈岁眠整个人如同一颗白生生的果实,就这样从锦缎里被突兀地剥出来,晶莹剔透。
傅厌辞视若无睹,维持着嫌恶的表情,拎小鸡仔一般将她从榻上薅起来,两步走到屏风后,一把扔进了早就备好的浴桶里。
被丢进去的少女没有丝毫反应,鼻间却溢出一点舒适的哼哼声,暗哑无力。
今日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该是让傅厌辞厌烦嫌恶的。
往日也有侍婢胆敢爬床,被发现以后直接给拖下去打死的,不在少数。
如今他却只是紧抿薄唇,不置一词,更没有叫人拖她下去的打算。
她甚至方才堂而皇之躺在他睡过的榻上,还带着一身脏兮兮的泥巴水。
令傅厌辞也想起自己只是换过了衣裳,还不曾沐浴。
浴桶里升起濡湿的白雾,傅厌辞垂下眼睫,他今日失了分寸,不该如此。
他打算叫候在外面的老嬷嬷进来,把她洗干净。
可他才一松开手,她就软软地沿着桶壁一路下滑,整颗小脑袋都落进了水里,在热气腾腾的水面鼓出一串气泡。
眼看她没在莲池淹死,就要在这浴桶里淹死,才转身的傅厌辞又伸出手,从水底下精准地捏住了沈岁眠的后颈,一把将人提出水面,抵在浴桶上。
她窄秀的肩膀同样嫩生,一捏一个痕迹,傅厌辞的目光落下,随着她肩上的水珠一路冷淡地向下,停在她的锁骨处。
那里窝着一小层水,被咬破的伤口被冷热水连着浸泡,又开始洇出血丝,连同旁边的红痣一起,看起来可怜兮兮。
可沈岁眠仍不见半分清醒,像只洗干净待宰的白嫩羔羊。
“不像,一点也不像。”
傅厌辞皱眉,昨夜失态,只是因为旧鸩,才在梦里将她错认。
不论皮囊有多相似,乃至用着同一个姓名,人终归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他当年拒绝众人口中沈小千岁的一切触碰,却终究还是在一个与她相似的陌生玩物身上留下了印记。
当时是怎样的恶劣心境,让他下意识做出来这种举动。
他想不明白。
傅厌辞转过视线,滚烫的雾气将他的眼珠染上一层迷蒙薄光,为他眼中翻腾的浓烈情绪重新镀上一层无悲无喜。
他的手指停在她锁骨的伤口上,微微用力,将原本闭合的咬痕再度划破。
手底下的肌肤是绵软的,沾着零星水珠,随着她昏迷中的呼吸低低起伏。
猩红的血很快冒出来,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蜿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可意外的疼痛似乎终于令她有了反应,昏迷中也痛得蹙起了眉,企图打开正在自己锁骨上为非作歹的元凶。
但很可惜,她胡乱挥舞的爪子被轻而易举地擒住。
傅厌辞看着手里不停扑腾的小手,终于失去耐心。
“来人。”
“老奴在,主子有何吩咐。”
守在外间的奇嬷嬷推门而入,却只站在外间,恭恭敬敬候在门边。
傅厌辞一手捏着沈岁眠的后颈防着她再沉进水里,另一只手抓着她胡乱挣扎的手腕,在方才的动作里又被溅了一身水,可以称得上有些狼狈。
不只如此,似乎连同他的身体,也有些异样。
“把她洗干净。”他紧抿着唇,口气颇有些嫌弃。
嬷嬷应了声“是”,正往屋中的屏风后头走去,又被傅厌辞叫住,“等等。”
同时,屏风后响起细声细气的嘟哝。
傅厌辞看着忽然蹭上来的小脑袋,依偎在他腰下的衣裳上,湿漉漉地拖着她海藻般的长发。
似乎是听见嬷嬷陌生的声音,将她吓到了,她昏沉着抿住唇瓣。
她说:“不要……不要。”
有一股不自知的娇憨。
不知为何,这个可以称得上冒犯的动作却将傅厌辞取悦了。
这是一朵顶着与恶鬼“沈岁眠”同样容貌的莬丝花。
他内心深处忽然恶劣地升起几分兴趣。
只不过,她最好从他的腿边收回她湿漉漉的小脑袋。
他伸手将她的脑袋拨开,按回水中。
水也有些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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