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分离
第048章 分离
初秋的阳光不错，还不到九点，齐家别墅前的草坪上已经站满了来观礼的宾客。
像苏黛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的不多，苏黛一身酒红色小礼服站在妈妈的旁边越发的显得出类拔粹。
齐永祥的太太殷红梅刚刚过来跟苏黛妈妈打了个招呼，说了会儿话，就又去招待宾客了。
齐家有钱，也算春江数一数二的富商，春江在港城来说算是传统轻工业重镇，齐永祥由一个小小的水泥厂起家，最后做起了置业，接连在春江和港城开发了不少楼盘，最近春江一中的新校区规划又是他做的，所以实力自然超群，儿子的婚礼也当仁不让的盛大无比。齐家的别墅在春山南面的春江前，占地面积很大，别墅前的草坪足足有几百平方米，种着修剪的极精致的忍冬和丁香，远远看去，颇有古典英国的风格——这设计也是花大价钱请园林设计师来亲自设计的。
草地上用玫瑰花搭起了一个拱形的长廊，上面点缀着无数的满天星，远远看去，红的大花，碎的小花，微风一吹，到是显得烂漫无比。
齐家不光在春江人际关系广，看外面停着的车牌，就连港城的达官贵人也有来的。
苏黛老老实实地站在妈妈的一旁，眼睛直直地盯着大门口处，暗暗想着许家扬怎么还不来？
九点五十八分是吉时，他再不来的话，怕是要错过开场了。
她今天本来就稍微打扮了一下，原本刚到的时候，还怕自己见了许家扬会不好意思，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他始终不来，她心里的那点羞涩渐渐变成了焦急。他们已经一天没有见面，昨天她在家里忙着写作业，正是热恋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他来，本想着今天就能见着他了，虽然有妈妈在身边，可能说不了多少话，可是只要能看见他也好。
可是谁知他到现在还不来。
她心想，莫不是他这就不来了？
正看着门口出神，忽然看到几辆黑色的警车驶了进来。
苏黛一愣，皱着眉盯着那几辆警车看去，前三辆警车继续往前驶，一直到了别墅前，唯独有一辆车停在了大门口，下来几个警察。
“这是怎么了？”苏黛有些不解地扭头看向妈妈，花园里众多的宾客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好好的大喜的日子，怎么会来警车呢？
苏黛的妈妈陈玉莲紧紧皱起了眉头，她伸手把苏黛往身后拉了拉低声说道：“你别乱跑，估计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的话音刚落，前三辆车迅速走下来十几名便衣。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带着头，直接冲进了别墅里。
齐永祥的老婆殷红梅一下子就惊呆了：“哎！你们是谁！怎么敢乱闯呢！”
高个子男人一边往外掏着证件一边厉声问道：“齐永祥在哪里？”
殷红梅被他的气势一吓，顿时就结巴起来：“你们……你们找老齐做什么？”
“对不起，我们有问题想请齐永祥回去接受调查，请马上让他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别墅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齐永祥脸若死灰地看着那个高个子男人，整个人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完全没有了生气。“老齐，怎么回事啊！”
殷红梅一把拉住了齐永祥的胳膊，颤着声音红着眼圈问道：“他们为什么找你？老齐，你做什么事情了？”
在场众多的宾客都沉默了下来，有不少春江和港城来的公务人员都已经悄悄地退到了后面去。
齐永祥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惨白地对高个子男人说道：“我跟你走……”
高个子男人看了他一眼，伸手将手拷拷到了他的手腕上。
回家的路上，苏黛和妈妈都沉默了起来。
苏黛想起齐永祥带上手拷的那一瞬间齐旭的脸色，她的心底里就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她扭头看着窗外，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忍不住，她猛地回头看着妈妈：“妈……”
陈玉莲正全神贯注地开着车，一听苏黛的声音，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问道：“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苏黛白着脸看着她，用力握了握拳，还是忍不住问道：“爸爸最近，是不是要整治一部分官员？”
陈玉莲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爸爸就是主管那个的，不是最近要整治，而是如果组织里有这样的人，他就要按照组织纪律整治，这是他的工作……”
“妈，我知道，我就是想问一下……”
苏黛说到这里，后面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盯着妈妈的侧脸，脸色异常的难看。
“什么？”陈玉莲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苏黛咬了咬牙：“妈，爸爸查那个，会不会也查到教委这边来？”
陈玉莲想了一下，淡淡说道：“都是他的管辖范围，如果有问题，肯定会查的……”
苏黛的心猛地一跳，脸色一下子变得更白起来。
陈玉莲扭头又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来了？你不是一向不问你爸爸的工作吗？”
苏黛被她问得一窒，慌忙回过头去，吭吭哧哧地说道：“我就是……我看到刚刚的那一幕觉得有些不舒服……是不是爸爸抓别人的时候也是这样？”
陈玉莲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这都是他们应得的，这种事情不能深究，终究人情大不过一个法字，什么都要讲法律的，你爸爸做的是对的，这些人如果没有犯错误，是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的……”
“可是……”
“苏黛，这种事情不准多问……”陈玉莲扭头轻声训斥着她。
苏黛看着她的侧脸，张了张嘴，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苏黛，你今天问得这么奇怪，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苏黛从小到大没有对苏锦梁的工作好奇过，结果今天竟然问起了没完，也许她是被刚刚的那一幕吓到了，也许还是有别的原因。
陈玉莲不相信她会被吓到，因为这种事情，她从小到大也听得不算少了，虽然没有像今天这样亲眼见识过，可是从小的耳濡目染，应该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了，所以她这样问个没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有别的原因。
苏黛一听妈妈这样问她，咬了咬牙，轻声说道：“我就是……要是查到教委的话，会不会我们学校也会受影响？”
“学校？如果真的查到教委的话，学校有腐败，自然会受到影响，可是跟你们学生是没什么关系的……”陈玉莲说到这里，缓缓放慢速度，将车子停在了路过，然后扭头看着苏黛：“小黛，妈妈跟你说，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将来考港大，别的事情你少去关注，就比如今天这种事情，不该你问的不要乱问，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你听到了没有？”
苏黛的低着头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到家的时候，苏黛望着一栋一栋的灰色楼房，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
一整晚，她翻来覆去没有睡好。
临睡觉前，她在客厅里看电视，妈妈在阳台上洗衣服，她盯着那台电话机看了半天，心里直难过，她后悔没有问问许家扬家的电话是多少，如果她知道的话，也许现在就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了。
他一天没有音讯，她觉得这一天都相当难熬。第二天一早，她去坐公交车，路上的时候，故意磨磨蹭蹭，心想着也许昨天许家扬家里有别的事情，所以一家人都没能去参加婚宴，于是平日里十分钟就走到的路程，她今天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走几步就装做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看，终于最后忍不住加快脚步的时候，她的心里一抽一抽地难过起来。
她本来想着去物业里打听一下许家扬家的门牌号，可是想想万一被妈妈知道了，免不了要多问的，所以就有点不敢。
再者说了，她没有理由去许家扬的家里，去了又怕不知道该怎么说。
公交车缓缓停在了站牌前，苏黛的眼睛一向看向小区的门口，她一边上车一边还在看，司机终于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到底上不上啊！我们都有时间表的！”
苏黛低了头，伸手刷了卡之后，心事重重地走到了后面。他还是没有来。
一路上都很慢长，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苏黛觉得天都暗了。
到学校的时候，刚刚走到班级门口，就听里面嗡嗡的响个不停，她来的晚了，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一说起话来，就好像拉开了风箱。
苏黛伸手拎着书包，低头走了进去。
教室里的人一看到苏黛进来，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苏黛抬头看了看，心里却有种感觉，她想，班里的同学一定是在说她的事了，不然的话，不可能她刚一进来，他们就这么默契的停下话头。
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值得大家议论，不过苏黛现在的心情极不好，根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把书包里的书本一一拿了出来，低头看了看课程表，正往外抽着第一节课要用的书本，就听陈悦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一把拉开椅子坐下。苏黛扭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正目光焦急地盯着苏黛。
苏黛的心一沉：“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明明有事情要问她，却偏偏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悦咬了咬嘴唇：“苏黛，你没听说吗？”
苏黛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听说什么？”
陈悦忍了忍：“苏黛，许家扬的爸爸出事了……昨天早上在家里被检委的人带走了……你都没听说吗？”
苏黛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声音不由得都颤了起来，她扭头看着她，呼吸急促：“你说什么？他爸爸被带走了？”
“是啊！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听说的，好像咱们学校的校长也带走了，还有财务部的于主任，都带走了，学校里面都炸开锅了，我才从一班回来，一班的班委常艳的爸爸就是教委的，她说这事是千真万确的……”
苏黛只觉得全身都发冷，陈悦的话音刚一落，苏黛就替许家扬难过起来。
她咬了咬牙，握着陈悦的胳膊急促地问道：“严不严重！他爸爸的事情严不严重！”
“怎么能不严重啊！你知不知道，咱们新校区的建设让一个姓齐的开发商给承包了，结果从港城来的监理去看了一下，用的全部都是黑心砖，根本不能起用，如果一旦起用，有可能会发生坍塌的危险，所以等于现在新校区全部停工了，而且已经成了烂尾工程，更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她喘了喘气：“苏黛，许家扬的爸爸还借用了学校老师的名义，非法贷款，也就是说现在学校里的老师，每个人都背着学校的贷款，更重要的是贷出来的钱都给了姓齐的开发商，然后就不知去向了，只有一小部分用于建设，听说是好几个亿呢！”苏带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呆住了，对她来说，上亿都是天文数字了。
她低了头，轻轻闭了闭眼，哑着声音问道：“有没有人知道许家扬现在怎么样了？”
陈悦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那怎么办？”苏黛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办？”
陈悦静静地看着苏黛，半晌轻声说道：“能怎么办啊，就只能等结果了……”
苏黛咬着牙，缓缓抬头看着他：“咱们班里谁知道他家的电话号码？他们宿舍的有可能会知道吗？”
陈悦低头想了想：“不一定，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应该会有记录……”
“哪里？”苏黛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急促地问道。“学生会，我觉得学生会应该会有记录，许家扬以前闹出过不少事来，听说也找了几次家长，学生会肯定会重点关注这样的学生，所以我觉得学生会应该是有记录的……”
“顾肖……我得去找顾肖，让他帮帮忙查一下……”
苏黛盯着黑板呆呆地说道。
“苏黛，我知道你肯定是担心许家扬，不过你可要弄明白，他爸爸是因为什么被带走的，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这件事情应该和你家苏叔叔有关系吧？他不就是检委书记吗？”
苏黛担心了一天一夜的问题被她一下子道破，她的心里顿时就紧张起来。
她原以为可以像瞒过自己一样瞒过别人，可是到头来终究还是自己骗自己。
她想到的最坏的可能，就是爸爸派人批捕了许家扬的爸爸，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不管许家扬的爸爸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以人之常情来说，许家扬是一定会恨自己的，可是一想到对自己那么好的许家扬会恨自己，苏黛的心里就疼得说不出来话。
她自昨天开始就不愿意面对，可是今天被陈悦一说破，事实就无情地摆在了眼前。
她不信也得信了。
好不容易熬到课间操，这一次，她什么也不管了，打了下课铃就直奔了学生会去。
刚到走到办公楼下，迎面就见到顾肖一个人正低头一边翻着东西一边往下走。
苏黛心里一急，几步跑过去：“顾师兄！”
顾肖一愣，苏黛就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
“顾师兄，你帮我个忙行吗？”
顾肖条件反射要往外抽着手，可是一见是苏黛，动作又一下子停住。“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四处看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稳，然后低头看着她的脸轻声问道。
苏黛咬了咬嘴唇，把手松开，抬头看着他紧张地说道：“顾师兄，你帮我个忙，我想查点东西，有人说你这里能查到……”
顾肖一听，一下子笑了起来：“查什么东西，你还用这么心急火燎的？”
苏黛白着脸：“顾师兄，我不是开玩笑的，你别笑，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顾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低头看着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问道：“说吧，查什么？”
苏黛深吸了一口气：“顾师兄，你帮我查一下许家扬家的电话好吗？他今天没来上学，我有点事情想要问问他……”
顾肖听到这里，一下子沉默了起来，半天他伸手缓缓扶住了楼梯扶手，淡淡说道：“苏黛，你知道许主任被带走了吧？你这个时候最好是不要去找许家扬……”
“顾师兄，我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没来上学，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你就帮我查一下不行吗？”
顾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苏黛，许主任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外面的传闻不足信，不过也接近了十之八九了，他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觉得他一定也很烦燥很难受，不来上课，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他的成绩又那么差……”
“顾师兄！你别这样说他，他的成绩差怎么了！他就是学习不好怎么了！顾师兄，你帮我查就帮我查，不帮我查我也不难为你，只是你不能当着我的面说许家扬！”
苏黛气得一下子红了眼睛，手上不自觉地握起了拳。
顾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苏黛咬着牙：“他怎么样，他都是许家扬，独一无二的许家扬，他是学习不好，可是他人好，他尊老爱幼，又喜欢见义勇为，他的这些品质，不是学习成绩的好坏可以衡量的！顾师兄！你不该拿他的学习成绩来说事！”
顾肖说了许家扬，就好像说了她自己一样，她的心里又难受又有些说不清的心酸。
他只是学习不好，脾气坏点，可是他已经做到了够好，因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她今天才不管不顾的来找了顾肖，可是她来找他，是想让他帮忙的，而并不是让他来奚落许家扬。
许家扬纵有万般不好，可是她喜欢他，他在她的心里就是完美的。
顾肖低头盯着苏黛的脸，眼神一闪，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苏黛红着眼圈，伸手用力握着楼梯扶手，仰着头看着他，一脸坚决地说道：“是，我就是喜欢他，顾师兄，我就是喜欢许家扬，所以他家出了事情我才担心的，我才想找你查一下他家的电话号码，我想问问他怎么样了，他今天为什么不来上课……”
顾肖一听苏黛竟然毫无顾忌的承认了，脸上一沉，把头微微扭到了一边。
苏黛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个忙他是帮不上了。
她缓缓收回手来，垂了眼帘轻声说道：“算了，我知道了，打扰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欲要下楼。
顾肖扭过头来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脸色越发的阴沉。
他握了握拳，忍了忍，然后低声唤着她的名字：“苏黛，你等一下……”
苏黛的身子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顾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你跟我来吧，我帮你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到……”苏黛猛地回过头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愿意帮我查？”
顾肖沉着脸转身往楼上走：“过来吧……”
苏黛不再说话，抬脚就跟着他上了楼。
到了档案室里面，顾肖走到一排档案架前，对苏黛说道：“你从那头开始找，我从这头找，今年新入学的学生档案，是按姓式分配的……”
苏黛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苏黛说完，就全神贯注地找了起来，结果找了没有两分钟，她刚拿起一份档案袋来，就看到了许家扬的名字。
“顾师兄，你不用找了，我找到了……”
苏黛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打开了那份档案袋，伸手抽出里面的档案飞快地看了起来。
顾肖默默把手头上的档案袋塞了回去，然后站在档案架前静静地看着苏黛。终于翻到许家扬家庭电话的那一张表，苏黛从兜里掏出笔来，飞快地把那串号码记到了手心里面，她记完了，想了想，怕等下手心出汗电话号码会丢失，于是又在心里默记了一下，确定没问题了，才手脚利落地把档案袋整理好，放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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