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歌放叹了口气，朝身后的人问道，“还有蛇床花吗？”
“有、有的……”
那人说着便抖着手把药草递了过来。
“别给我！”歌放说道，“你来，你把它捣碎喂到这孩子嘴里。”
歌放说完这句话后便有些后悔了，她怎么能如此失控，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
村民们手忙脚乱地把药草捣碎，接着赶忙把捣好的药兑上水往孩子的嘴里灌。
“怎么还不醒？”妇人急道。
歌放正在给孩子把脉，发现他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稳。
村里有经验的老人说道，“没有这么快……这中毒可不是小事，更何况还是……”
他下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歌放听懂了。
她抱着孩子站起身。
“这孩子的毒我解不了，但我认识一个神医，他能解。”
妇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那神医什么时候来？”
众村民假意咳嗽，妇人这才缓过神来，她的脸刷一下就白了，“不、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妇人哭的歇斯底里，村民们上前劝阻，有人窃窃私语，“这妖女真的有这么好心要救小宝吗……”
众人一惊，齐齐看向歌放。歌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解毒草解不了他的毒，残留的毒性不知何时会爆发，如果你们坚持，我也不会强行把他带走。”
在商量了许久后，之前那位老人站了出来，他是茅山村的村长，他看着歌放说道，“姑娘，小宝这孩子我们就托付与你了，我们不求什么，只盼他福大命大，有一天能够健健康康的回到这里……”
歌放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颔首道，“我并非故意害他中毒，若你们相信我，他自然能够平安无事。”
于是歌放的旅途上便多了这个奄奄一息的七岁小童。
妇人说他已经七岁时歌放不免有些讶异，因为这孩子身体瘦弱，个子也不高，她还以为这孩子只有四五岁。
她一路抱着这孩子去到了一间没人住的破茅屋。把孩子放在床上后，歌放扯了被子上的一块布条把自己的手包的严实了，然后才坐在桌前托腮思考起来。
她身体里流的血全是毒，没错，她是个药人。
药人的制作过程很麻烦，大长老曾经也想做一个药人，只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和金钱实在太过巨大，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药人的挑选也很重要。药人必须是身体素质极好才行，不然毒药入体，还没来得及服入解药就死了，那便得不偿失了。
药人是从小便在药水里泡大的，这药水也是由各种毒物制成，药人连吃的也是具有奇毒的食物。
一想起小时候自己吃的那些东西，歌放不免嫌弃地瘪了瘪嘴。
“恩……咳咳……”床上的小孩子翻身挣扎着。
歌放被打断了思路，走到床前看了看，见小孩没有醒来的痕迹，于是把滑落的被子给他拉了上去。
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浅浅的呼唤，“阿娘……阿娘……”
歌放只好走到床旁，把已经醒过来的孩子扶起来坐好。
“我不是你娘。”她皱眉说道。
小孩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仰起头看着她软软地说道，“小宝的阿娘不见了。”
歌放摇摇头，“你娘把你托付给我了，你……生病了，让我带你去治病。”
小宝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那、那小宝什么时候能见到阿娘……”
歌放想了想，“等你的病好了就行。”小宝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朝歌放说道，“我叫小宝。”
歌放一愣，接着说道，“我叫歌放。”
小宝笑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阿放……”
歌放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宝瘪瘪嘴，“我饿了……”
歌放皱眉，这里可没有吃的。但是看着小孩有些委屈的神色，秦诺只好应了他一句，让他在这里呆着，自己出去找点吃的。
小宝看着歌放要走，连忙拉住她的大氅。
“阿放要去哪儿？”
“我去找点吃的。”歌放答道。
“小宝和你一起去。”小孩乌黑的眼睛闪闪亮亮的盯着她。“不行。”歌放一口拒绝，“你身体还没好，先在床上躺着。”
小宝的眼睛里立马蓄起泪水。
歌放没怎么和小孩相处过，也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是否太过强硬了些，她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心软的人。
“在这等着。”
歌放放着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出门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和这般的孩子相处让她感觉有些吃力，大约自己是找了个麻烦回来。
坐在床上的小宝看着歌放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歌放带了一些在外面采的野菌回来，右手还拎了一只野兔。
小宝一见到她便挣扎着要下床，歌放微微板起脸，“躺好。”“阿放……”他有些委屈地眨眨眼，“小宝不想睡了。”
歌放看他也不复之前的虚弱，只好颔首表示同意。
小孩高兴地跳下床，跑到歌放身边拉住她的衣摆。
“这是兔子吗？”
“恩。”歌放把手里的野兔递给小孩，“你先拿着。”
小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只还在歌放手里挣扎的兔子，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抱在了怀里。
歌放转身便去收拾她好不容易在院子里扒拉到的一口铁锅和几个破烂碗碟。
小孩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它叫什么名字？”
歌放瞥了一眼兔子头顶上的一撮黄毛，随口道，“小黄。”
小宝抱着兔子摸了摸，一脸高兴的样子，嘴里还不停念叨，“小黄，小黄。”
歌放再不管他，她提着锅走到了屋后。这个破屋虽然挺偏，但好在后面有条小河。
歌放在河边洗锅的时候顺便还抓了条鱼。她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吃什么，但是总得要吃饱才好。
所以说这是个麻烦呢。
歌放叹了口气。
她从小宝手里接过兔子准备要杀的时候小孩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阿放……你在做什么？”
“做饭。”歌放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以为小孩见不得血，于是她只好说道，“你先走开，我做好了再叫你。”“那小黄呢？”小孩仰着小脸固执地不离开。
“自然是烤了。”歌放理所当然地说道。
“阿放。”小宝拉住歌放的衣袖，“我们不吃小黄好不好。”说着说着眼里就蓄起了泪。
歌放顿觉头疼。
“阿放……”小孩一抽一抽的，“阿放……”
歌放听的脑仁生疼，只得把兔子还给他，说道，“只此一次。”
小宝抱着兔子一脸满足，高兴地朝她说道，“阿放最好了！”
歌放一向对这种莫名的仁慈不太赞同，于是淡淡说道，“你不要反被它挠了便好。”
眼看着食材不够，于是歌放又到河里又抓了条鱼。找了柴，生好火，便把鱼和野菌放进锅里一起煮了。小宝一口一口地吸着碗里的鱼汤。歌放指了指锅里的鱼，说道，“吃这个。”
“阿放也吃。”小孩有模有样地夹了块鱼肉给她。
歌放顿了顿，还是把碗里的鱼肉放进了嘴里。
小宝见歌放吃了自己夹的鱼肉，又转身夹了块递给在他脚边蹦来蹦去的小黄。
歌放正想说兔子不吃这个。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到那只长相略丑的兔子张开它的三瓣唇一口吞了那一小块鱼肉。
原来兔子也吃肉的吗？歌放默默地喝了口汤。
睡觉前歌放对小孩下了命令，不能把兔子放在床上。
小宝心里也隐约知道这大概是歌放的底线了，于是瘪瘪嘴把小黄放到了地上，看着它毫无头绪地到处乱蹦。
歌放看的心里烦躁，只好出去抱了一堆枯草回来。
堆成一个窝的形状，“把它放进来吧。”歌放说道。
小宝欢喜地看着小黄蜷在窝里，他朝歌放笑了笑，“阿放好厉害。”
歌放摇摇头，“睡觉吧。”
小宝突然扭扭捏捏地站在原地不动，歌放看着直皱眉。
“怎么不过来？”歌放拍了拍床侧，“快上来。”
“阿放要和小宝一起睡吗？”小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歌放点点头，这里就一张床，她本想打地铺的，可是这里没有多余的枯草了。“你睡里侧。”歌放把小宝拉上床放到里面，“躺下吧。”她把被子掀起来。
小宝躺下后就一直瞪着大眼睛看着她，歌放没法，只好问道，“怎么了？”
小孩撅起嘴说道，“阿娘说男女授受不亲，阿放和小宝一起睡是不对的。”
歌放拍了拍他的头，“胡说什么。”
“阿放……”小孩朝她怀里拱了拱，“你给我讲故事吧。”
温热的小孩像个小暖炉一样，贴在她身上。歌放有些不适，她把身子朝后退了退，“什么故事？”
“就是话本里的。”小宝期待地看着她，“阿娘每天睡觉前都会给我讲故事的。”
歌放虽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已经不顾及多想，因为现在她着实有些窘迫。
她……从没看过话本。于是只好板起脸，严肃道，“食不言寝不语，好好睡觉。”
“好吧……”小孩抿了抿唇，带着一丝遗憾闭上了眼睛。
歌放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心里微微讶异，没想到这小孩这么快就睡着了，她还以为这孩子至少还会再纠缠会儿，想来一定是累极了。
突然一颗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一直往她怀里靠，歌放脸上少见地浮现出一丝尴尬。
本想推开的，只听怀里的小孩一声梦呓，“阿娘……”
歌放推拒的手瞬间顿住，她轻轻收了收手，抱住了这孩子。
算了。再怎么麻烦也是她自己招来的。
叹了口气，歌放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不久，黑暗的屋子里就只能听见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再然后，只见歌放怀里那个早就已经熟睡的孩子轻轻动了动，接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稚嫩的手放在了歌放的手腕上，不一会儿，轻笑出声。
“原来是药人……”
难怪他放入歌放身体里的蛊虫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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