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红袖从有记忆的时候，便是长在丞相府了。
她听说自己是个家生子，她的父母都是丞相府的下人，只是因为生了场重病，双双离世，此后她便成了孤儿了。
夫人可怜她，便把她养在府里，长了些，她便成了二小姐夏静姝的贴身丫鬟了。
二小姐的脾气其实不算太好，尤其是在与大小姐说了话之后，二小姐整个人都会变得喜怒无常。
不过红袖不怎么怕她。
因为二小姐会给她甜甜的糕点吃。
有时候会很高兴地跟她说，“红袖，凌将军要来府上了，你知道谁是凌将军吗？”红袖摇摇头，她不认识什么凌将军，只是看小姐的样子，想必那一定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第一次见到小姐嘴边一直念叨着的凌将军时，红袖有些小小的失望，原来凌将军长的这么让人害怕啊。
凌恒对着夏静姝，常年都是冷着一张脸，而红袖跟着夏静姝，见到的，也是这个样子的凌恒。
不过在看到夏如云面前的凌将军时，红袖又小小的疑惑了，她不明白，为何在大小姐面前的凌将军，与在二小姐面前的凌将军，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呢。
后来她知道了，因为凌将军不喜欢二小姐。
不过她依然不懂，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看到自家小姐一提起凌将军时，整个人都变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像是发着光。“红袖，你知道吗？凌将军一个人，便震慑了对方两万大军呢……”夏静姝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那样的凌将军，可真是神勇啊。”
红袖很想提醒小姐，凌将军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站着两千将士。
可是两千对两万，也是极为厉害了。
于是她便没有提醒小姐这个小小的错误。
她在夏静姝身边最常听到的人便是凌将军与大小姐。
因为喜欢凌将军，所以经常提起。因为讨厌大小姐，所以也经常提起。
大小姐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人，她对下人都很和气，不像二小姐那般，有脾气就发。
可是红袖偏偏不喜欢夏如云。
或许是被夏静姝潜移默化了，又或许是她看出了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暗藏的利刃。总之在夏静姝每次极力地发泄着自己对夏如云的不满时，红袖总会小声地附和她，不是刻意地想要讨好，而是因为她确实与小姐想的一样。
夏静姝算不上一个温柔的主子，但是她却给了红袖很多的温情。
她小小的少女心思，全都与红袖分享了，尽管红袖听的并不是太懂。
只是见的多了，她便知道，自己的小姐真的真的很喜欢凌将军，也真的真的很讨厌大小姐。
她为小姐感到不值。
凌将军总是对大小姐很温柔，对小姐却一直冷着脸。
可是小姐并没有做错事，红袖记得，有一次凌恒来到丞相府，夏静姝跟在他的身后，不小心提到石子摔倒了。
凌将军的第一反应是避开，等小姐摔倒在地上，膝上都浸了血，凌将军才皱着眉把小姐扶了起来。
还冷着声说了一句，“自作自受。”
红袖小跑着上前，正好听到这句话。
她几乎是有些难以置信的，被众人仰慕的凌将军，居然是这么的冷血，这么的无情。
夏静姝听了，虽然心里难过，但是面上依然笑了，她说，“多谢将军。”
这声音，竟是有些甜蜜的。
红袖不懂。
可小姐却对她说，这是因为爱。
红袖想，若爱是这样，那么爱一定是让人难过的。
你看，你心里分明这么难受，却要勉强自己笑出来，这样折磨自己，可真难过。
红袖吃着甜甜的糕点，想了想，或许小姐的爱，也像这糕点一样，是甜的。春去秋来，红袖跟着夏静姝一起长大，看着夏静姝越陷越深。
在无数个点灯缝制嫁衣的夜晚，夏静姝都不厌其烦地说道，“红袖，我想嫁给凌将军。”
红袖歪歪头，“小姐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的。”
在嫁衣缝制完成的那晚，夏静姝有着掩不住的笑意，她道，“红袖，娘说爹爹已经去替我问了，我或许真的要嫁给凌将军了。”
少女怀春，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加给自己心中那位如意郎君。
红袖为夏静姝感到开心。
她的小姐念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嫁给凌将军了。
只是一朝天堂，一朝地狱。
第二日传来噩耗，凌将军意属大小姐，婉拒了丞相同他说的与二小姐的亲事。京城里的百姓都在笑，说二小姐刁蛮泼辣，大小姐温柔娴静，二小姐文墨只会皮毛，大小姐才貌两者双全。
任谁，都会喜欢上大小姐，而非二小姐。
红袖有些气不过，他们这些无知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小姐也有很温柔的时候，会笑着给她糕点吃，会在她生辰的时候精心地准备一件礼物。她的小姐写字也是极为漂亮的，红袖还曾被她手把手地教过写字呢。
只是这些那些人都不知道。
红袖气呼呼地回去，却听说夏静姝投湖自尽了。
她登时停住了脚步。
那个会笑着和她说，红袖，你吃东西的样子好可爱啊。
红袖，你说凌将军喜不喜欢我呢？红袖，我好讨厌夏如云啊。
红袖，我要嫁给凌将军了。
红袖痛哭出声，小姐，小姐……
夫人也是泪流满面，她问红袖，“红袖。你说姝儿为何这样傻？”
红袖摇摇头，“小姐不傻，她只是难过。”
其实小姐一直都很难过，爱一个人一点也不甜，像是发苦的药，尝过一次，便永远忘不了那个味道。
红袖看着床上的夏静姝微微动了动，有一种喜悦从她的心底蔓延开来。她小心翼翼地走向前去，看着床上的人轻哼一声，眼睛睁了开来。
她的脑海浮现出了夏静姝站在树下对她笑的场景。
红袖，今日凌将军对我笑了一下，你说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我呢。她吸了吸鼻子，心里默默道，小姐，你会不会也有一点点不喜欢凌将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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