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火上浇油

这些军队起的作用有限，被民众称为“又馋又懒的看门狗”，蛮横愚蠢，不得人心。

越来越多的乡下人逃出农庄，以为繁华的城镇有活命的机会，可是城镇里的人却饿得到处外出觅食。

很快，所有能吃掉的东西都被吃光，连埋进土里的死掉动物都被一扫而空，泥土和树木做的面饼成了炙手可热的商品，吃下去迟早是死，不吃是马上饿死。

比起出产粮食的村庄，平时热闹的城镇成了饥荒的重灾区，每天都有成百的人饿死街头，埋葬死人的车辆进城出城络绎不绝，不少街区人去楼空。

很快，私人墓地填满了，教会的公共墓地填满了，干涸的河沟和池塘也填满了，无人居住的废弃建筑填满了，最后无处放置的尸体出现在了街道上，越来越多的人直接倒在街头。

灾荒过后总是瘟疫，不知吃掉了什么东西的人们皮肤变色，溃烂生疮，双眼血红，吐出恶臭的呕吐物，最后精神错乱，全身溃烂而死。

药剂师、医生乃至巫师都无计可施，全副武装的士兵带着赤色驯兽师在城里到处巡逻，人一旦发病就被直接烧死。

可是，不少房子连人带屋都被烧成了灰烬，可是疫病却如影随形，而且到处流行。女神惩罚的说法，不胫而走。

城外面是流民和土匪，城里面是死亡和腐败，从内到外，到处都是世界末日般的可怕情景。

到最后，只有贵族的城堡和豪宅里还能让人觉得这是在人间，他们囤积了海量的粮食后闭门幽居，吃饱闲得发慌后，偶尔才会为自己的领民们祈祷几下。

“如果这是女神的旨意，那就不是我们世俗贵族能解决的问题。”穆雪琳还记得父亲这样对自己说过。

“我们要严守城堡，保护自身，这样的瘟疫不是第一次，只会肆虐一时，我们家族的统治将继续存在。”

引领民众的权力缺位了，民间所有能对立的人都对立起来了，所有能信任的都成了不可信任的，财富在饥饿和瘟疫面前也失去了价值，只有暴力才是通用的语言。

现在，只剩下女神是无私的，只有信徒是能得救的。

大多数的人们聚集起来，祷告请求女神原谅他们的罪行，这时候他们突然想起了教会那些还未兑现的祝福。

以前无数的财富送进教会，装点了女神的家园，现在就是拿出来救济民众的时候了。

其实直到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还是心向教会，至少是存着侥幸的。

祸不单行，如果说旱灾、蝗灾和瘟疫是天灾，而教会的所做所为就是人祸了。

教会高大的围墙里确实有粮食，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谁能预料灾害会持续多久，救命的粮食不留下自己手里才是发疯。

“兑现祝福还不是时候，只有能经受住考验的信徒，才能得到最后的祝福。”教士们对外面的人解释。

“我们还需要时间准备，请示女神赐予祝福。”

这种借口一下就拖了两个月。

整个社会秩序接近崩坏，让人和人的互信已经降低到最低点，司教和主教们得过且过，不敢保证民众会适可而止。

比起掏腰包，他们更不希望满身都是污秽饥民进入教会，连接触这些人都有被瘟疫传染的危险。

不知是帝国教会本部的密令，还是各地教会的自行其是，当年所有的教会都不约而同对民众采取了同样的措施，拒绝兑现他们的承诺。

民间传说是教会亏空太大，根本无力兑现。

“天灾是女神对不义之人的惩罚，也是对虔诚者的试炼。恶人必然被除去，义人会安然无恙。信徒要坚持祈祷，听从教会的安排，灾难就会退去。”

如果说贵族坐视是常规操作，那教会的欺诈就是火上浇油。

直到今天，穆雪琳还清晰地记着，她在城堡最高的尖顶上，眺望人潮出现并汇聚，缓慢在城里涌动，仿佛一股股流沙。

到教会门口请求发放救济的饥饿民众越来越多，整个城里能动的人都开始加入其中，穆雪琳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那种堪称恐怖的人数。

所有人都是衣衫褴褛，形貌可怖，他们步伐迟缓却不停顿，疲乏无力仍拿着教会出售的法器，特意穿着参加仪式的服装，拖家带口一边走一边哭嚎央求。

他们分明的一半是教徒，另一半是饿鬼，像蚂蚁爬出蚂蚁穴寻找猎物。

没过多久，人们就包围了教会，占满了教会周围所有的地面，还不断向墙上爬，摔倒的人被践踏，冲不上前的在扭打谩骂，毫无秩序却势不可挡，那种混乱而滑稽的情景，令人难以忘怀。

这些人不是最悲惨的，他们至少还有力气走动，能够发出惨叫和哭声。人还活着，但不知还能活多久。

本来他们都是体面的城镇领民，平时生活富足，能够按时给教会“祝福捐”的虔诚教徒，只是在灾荒面前，他们失去了所有的食物，为了活下去倾家荡产。

不少人吃土饼吃得腹部下坠，还有人病得很重也不顾禁令来到了街上，还有人捧着不知死活的干瘦孩子，他们无一例外地手举着教会的捐献证明。

手里的光晶印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从高处看晃眼得像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汹涌的气势令人生畏。

教会的大门紧闭着，墙上布满了卫队和雇佣兵，高处的司教们害怕抢劫让大门紧闭，不给人们任何解释。下面的人们苦苦等待，大声哭叫，让显示他们的苦难和虔诚，企图发动教士们。

“救赎可怜的信徒们吧！”

“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求求女神给我们祝福吧！”

“我们都是清白而正派的人，要亲眼看着我们用死玷污教会的大门吗？”

教会的门里都被从里面堵死了，人们注定得不到之前被承诺过的东西。

这种情景，不是个例，在整个帝国中部的所有公国和行省里，比比皆是，没有的地方不是因为民众安宁，而是活人饿毙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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