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无动于衷
无论哪种结果，他都无法回避，也难以承受。
这种困局是谁造成的？
是他造成的，也是所有人造成的。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
需要做选择的人，却只有他自己。
希尔波斯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任何事物在这里的发展是千变万化的，可最后的结局却是都是指向战争。
人们陷入了争斗的泥潭，似乎只有踩着别人尸体自救的方法，但脚下却仍在沉沦。
领地即将毁于战火，他应该怎么做呢？
面对大公的使者，该如何答复？
“我本来就无心战争，所做的一切，就是反对强加于我的不义，但真正需要补偿的，首先是我的义父，希尔波斯伯爵王杰大人。”林川说。
“这次的战争，只是上一代恩怨的延续，要想解决，必须先让我的父亲满意。
他是我的城主，也是我的父亲，先君后臣是忠，先父后子是孝。”
“滑头！”米瑟妮一听就急了。
“这是推卸责任！难道是认为我们的条件不够吗？”
“哦，先别这样认定。
据我所知，林川城主和父亲之间，感情十分深厚，我从未见过任何贵族父子，哪怕是亲生父子，能像他们一样相亲相爱。”
京咔对米瑟妮使眼色，不过两人的表现，让林川觉得这对兄妹在演双簧，可惜圣女大人的表情过于僵硬了。
“我自己就承认，我为父亲做的，远远比不上林川城主。
所以，我的朋友，你对父亲的爱，我是理解的，但是，您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吗？”京咔说。
“他是如此愤怒，条件如此苛刻，教会如何能接受？而且，如何能保证他能守信？比起他，您更可信，我宁愿您是希尔波斯的统治者。”
这种赤裸裸的暗示，不是挑拨离间父子关系吗？
“谢谢您的理解，尊敬的京咔阁下。
我的故乡有句话，‘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这件事的起因，不是因我而起，最终能否解决，也不能由我决定。
所以，我们要站在父亲的角度考虑，能让他满意的条件，我自然遵从。”
林川城主比想象中还棘手！
经常参加谈判的京咔，也没想到林川既不是喜出望外，也不是待价而沽，而是将主导权全盘推出，推得有理有据，义正辞严，像条滑溜溜的鱼，无法抓到手里。
他在心里也暗骂了一句“滑头。”不过这次的对象不光是林川，也是大城主王杰。
不久前，他通过秘密渠道得到了主教的消息，大城主王杰面对教会的谈判者，只留下一句话。
“教会已经不能成为谈判对象了！让我的儿子去替我和外边的大公使者决定吧，他是最了解我的人。”
就如林川城主所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家伙不是养子，是亲生的吧？”
京咔暗自嘀咕了一句。
教会的态度，异常顽固。
示弱从来没有被神的仆人们当作一个选项。
在别有用心者操弄下，自寻死路都能被看作是虔诚的试炼。
林川可不想看这群执迷不悟的家伙拉领地下水。
“为什么不接受条件，哪怕是一部分？”林川问京咔。
“主教大人也在等待被摧毁吗？”
“我认为，主教大人是在赌。”京咔说。
“战争结束了，谁先动手，谁就要承担挑起战争的责任，谁就要受到公国的惩罚。”
“没用的，这是在消耗我父亲的耐心。”林川瞧着京咔的眼睛，目光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这吓不到他的。
请不要忘记，他没有大国正式认定的册封，世俗的规则对他这个草莽伯爵根本不起作用。
如果他不想再继续谈判，教会就在劫难逃。”
“但最终他是逃不掉的，这里已经是大国的尽头。”京咔也不示弱，似乎他也在代表自己的己父亲，与另一位父亲的代理人争辩。
“那将不是复仇，是谋逆，是反叛，是亵渎神圣，活着被追杀，死了被诅咒。
就算是一怒之下，也不该做出如此不明智的选择。”
“玩火者必自焚，失德者必自戕！教会以为把责任都推给别人，就能拖到平安上岸吗？我们这群受害者，现在反而要来想办法给教会灭火，最后再被迫承担责任。”
如果不是面部肌肉天生僵硬，林川都要被教会的如意算盘气乐了。
“站在私人的立场上，我很同情您的处境，也认可您的观点，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京咔似笑非笑地说。
“可是就算您明哲保身，不去调解希尔波斯海姆的事件，您也无法改变您的身份。
希尔波斯伯爵是您的义父，他无论做什么，您都无法摆脱。”
“也就是说，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卷入了吗？”
“这是您的责任。”米瑟妮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这也是女神对您的试炼。”
房间里沉寂了下来。
林川的表情并无变化，窗外天空上，有浮动的流云不时遮挡住阳光，忽明忽暗的光影，让林川城主的脸也阴晴难辨。
既想要平息事端，又想要靠牺牲弱势者来讨好教会吗？
这种名为调停，实为投机的态度，让林川心中既恼火又悲哀。
此刻他深切体会到了身为弱小者，在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掌中，是何等的无奈。
六年前的大乱，他是亲历者，为了抢救和保护被掠走的萧晓曼，几乎丢掉了性命。
如果不是在林川的机缘巧合，让他的身体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他和城主的女儿谁也别想活到今天。
就算那是身体主人林川的仇恨，自己现在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他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视角，清晰地看到了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不公。
在一个贫瘠而凄惨的地方，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突然改头换面，正在披着神圣的外衣如日中天地运行，操控着当权者以秩序之名践踏一切，并美其名曰是慈悲。
一切都要以神圣之名保持伟大。
教会可以杀民众，杀贵族，杀士兵，杀异端，审判、破坏、定罪，将一切踩在脚下，用经书而不是法律来宣判所有的罪行，踏平市场，阻断道路，消灭异端，还要在城主的宝座上面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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