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预设的命运
他在各种怪异的目光注视下，再也无法保持镇静了。
“祖父……”
“让开！”
这一次，子爵没有再要求蒂安回来。
他骑虎难下，被两种选择产生的纠结所折磨，一种无奈将他推到注定要失去什么的境地。
要么是失去威信，要么是失去亲人；要么是失去现在，要么是失去晚年。
“尊贵的子爵大人，您真是个自私的人。”埃尼慢条斯理地说。
“您不是最擅长牺牲他人吗？今天，一个人和一群人之间，必须死一个！”
这句话像利剑一样刺进了老人的心中，最后撕碎了其中最柔软的那部分。
老人目光变得冰冷，鼻息开始沉重，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受伤野兽，为了选择生存，不再理会周围的幼崽是否安全。
只有距离他最近的人才能看清，子爵握着马缰绳的手在微微颤动。
亲情成为了战场的障碍，总帅要有不徇私情的品质。
向来冷静甚至冷酷的老人，猛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可是，面对一发千钧的危险处境，无数部下的惨死，战败后的可怕结局，让他原有的顾虑完全消失了。
“我没什么可后悔的。”他说。
“我也不会道歉。”
电光火石间，决定就做出了。
子爵排除了少数人，选择了多数人，要在士气和求生意志彻底崩溃前，发动进攻。
“进攻！”子爵命令。
“跟着我前进。”
“统帅，小姐她……”家族里的骑士欲言又止。
“她还没走……”
“看清楚吧！没有什么小姐，只有一个被俘的驯兽师，而且她投降了，就不配拥有家族的名字。”子爵将脸侧向一边，用毫无感情却舒缓的语气说。
“让她去追随至高的女神吧。
也许，我很快会追上她的。”
“我没想错，您还真是谁都能牺牲呢！”埃尼满意地笑了，然后讽刺道。
“看来我不是特例，现在我已经不感到委屈了。
为了您的胜利，来杀吧！”
冠军剑士抽剑的同时，已经匆匆结阵的白港军队中，响起一片举起武器的声音。
护教军的决死一击，已不可避免。
亲情的羁绊，在战争面前脆弱无比。
离奇的小插曲，并没有改变战场你死我活的结局，只是满足了人们的报复心、猎奇心和竞争心。
“时间差不多了，林川堡的战斗可以落幕。”莫德勒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城墙，松了一口气说。
“该结束了。”
“统帅，快看！”
就在马蹄急急刨地，骑士们再次准备向前冲锋时，突然有人紧紧拉住了子爵的手，老人吃了一惊，然后懊恼地甩了一下手。
“别妨碍作战！”
“城墙上有奇怪的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一台台倾斜放置着、外表如同长条木箱般的怪异器械，被依次摆放在两侧的城墙上，数量大概有十六架。
前端黑洞洞的开口，探出垛墙，对准了下方猬集的护教军。
虽然不知道知那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人们都能用直觉感受到来自空中的危险。
常识告诉他们，没人会在战场上费尽力气，将无用的东西放在城墙上。
不过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在林川堡的军队在防御攻城时，没有使用这些手段，而是将他们对准自己的城堡内部。
林川城主是个猜不透的人，他不派遣追兵，反而在墙头上放置这些东西，实在反常，更是危险。
“不好！是鬼炮！”
有些人猛然想起，自己还在从事不名誉的职业时，在哈瑟多夫村的那个夜晚里，曾见识过的恐怖事物。
可惜，现在提醒也是无济于事，如今护教军已经无路可逃，必然也无人可免，出尔反尔之后，投降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城堡里的风在这时更猛烈了，几乎让人无法想象这是初秋的天气，很多人被风里的尘土吹得睁不开眼睛，一团团旋风在地面卷积起来，吹过尸体，舞动旗帜。
夕阳更亮了，红彤彤的色彩徐徐下降，快要接近城墙。
晴空中染上了一片暮色，昏沉降临在天地间。
战斗了一天的人们屹立在地上，悲怆威严，地下的影子又扁又平，无精打采。
所有人都疲惫了，只剩下最后一击的力量。
“女神圣洁！死战到底！为了女神的荣誉而死吧！”
子爵用不像老人的高昂吼声，带领护教军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后面的人或者敬仰，或是忠诚，或是盲从，都跟着他一窝蜂前进。
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心底的渴望，选择顺从集体的意志，去面对早就预设的命运。
狂热的殉教者已经死绝，骑兵的赤晶所剩无几，驯兽师因为活化筋疲力尽，这次进攻的结局几乎注定。
不过，没有人敢大意到轻视这些决死的敌人，如果人连死都不怕，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了。
霎时间，无数的赤晶如下雨般从城墙上泼洒下来。
几乎是在同时，几十枚晶体爆弹从长矛长戟后面投掷过来。
活化晶体的意念，在空间中蔓延。
全体护教军高呼着女神的箴言，用最后的力量向死亡前进。
这支衣衫褴褛的军队，军旗撕扯成破布，爆弹已经用完，武器残缺不全，半数人遍体鳞伤，不去求生，只求速死。
痛苦和勇猛集于一身，胜利和死亡融为一体，一种既神圣又恐怖的意象，像是同时从圣殿和坟墓中出来，洋溢在他们身上，让对手胆寒，更令自己绝望。
子爵在马上一手持剑，一手悄悄握着念珠，冲向自己的孙女。
“原谅我，孩子。
原谅我，女神。”
祈祷过后，头顶的赤色已经近在咫尺。
子爵闭上了眼，但并不让马停止半分。
可是，马却猛然一顿，仿佛撞上了一张看不见的坚固巨网，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老人撞在马脖颈上，咳嗽了一声，睁开眼睛却见到马的前蹄在空中抖动，后蹄止步不前。
不止是子爵，前锋奔驰的健马都是如此，上面的骑士面面相觑，有人红了眼用枪和剑向前劈砍，居然无法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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