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一言难尽
六十名士兵念起女神的箴言，然后将随身武器放在自己身后，转身背对着涮洗了好几遍，还铺了崭新绒毯的石板路，半跪下来，单手触地，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
两道光墙悄然无声地从道路两边升起，构成了两面屏风，将道路和两旁的庭院切割开来，就算是道路两边的人回过头。
也无法看到里面的人，无武装的卫兵们只知道身后是一片绚烂的光芒，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敬畏，却谁都不敢转身，包括卫队的队长巴莎·多林根本人。
圣女是低调的人，这个排场比司教大人简单多了，当然，巴莎是不会因此改变自己想法的，别人对圣女是敬畏，他只感到憎恨。
就算不用直视，这种光芒他再清楚不过了，火光，雨夜，喧嚣，白刃，怒吼，兄弟阋墙，自己杀掉了一个兄弟，即将杀掉第二个时，就是这道光，阻止了一切。
现在，这道光里的女人，就在徐徐走过自己的身后，而自己是如此无足轻重，连看她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她是天赋秉异的驯兽师，也许还是美丽高贵的，但并不妨碍巴莎认为她是可憎的。
清晨已过，太阳初升，庭院中却吹来一股冷风，光影里传来王杰的咳嗽声，那因病而消瘦的人正坐在轮椅里，被人推着走在圣女的身边。
光的里边是权势，外边是卑微，光并不温暖，和希尔波斯冬天的风雪一样无情，风雪起码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但圣光却会对人说拒绝。
巴莎仿佛感觉那道光墙在膨胀，在变成实体，不断地隔离内外，还在用力将自己往外面推开去。
明明有阳光了，还需要这种虚伪压抑的东西吗？他的自卑心起来了，表情也阴郁起来。
大人物们进去了，光芒维持了一阵慢慢减弱，光晶颗粒化作了沙子一样的粉末落入草坪，巴莎第一个站起身。
让部下去执行警戒的命令，自己则回到前庭的大门口，那里正走来一个眼神憔悴的中年人，他在林边草地上停留了一下，仿佛在寻找什么。
“总管大人，您被邀请赴宴了吗？”巴莎明知故问。
“如果没有邀请，请您回去。”
“不，我没有资格被邀请，也不会有任何人会被邀请。”海登摇头问。
“里面有什么人？”
“塔楼里每一层都有卫士，连台阶上都有，义父身边有贴身的卫士，值班卫士长是开罗芙。”他淡淡地回答。
“卫士们都没有带武器，因为这是对女神的大不敬。”
“那您一会儿进去的时候，武器还要带着吗？”海登问，语气温和，仿佛对一切毫不知情。
“不要惊吓了圣女大人。”
“这么做可不公平，她上次可把我吓得够呛，男子汉不应该这样被羞辱，更不该忘记。”巴莎笑了。
“罪人可以对教会的大军刀剑相向，我却不行？是兄弟，就会做一样的事情。”
“抓紧时间，使团随时会来。”海登提醒他说。
“让他们答应条件，尽量不要杀人。”
“真是遗憾，明明我更擅长后者……”巴莎眼睛一转想起了什么，便问海登。
“我亲爱的妹妹怎么样了？”
“被看管起来了，虽然她不太老实。”海登不悦地望着他。
“我说过了，不许动她！作为补偿，城堡的女人你随便选。”
“哼，野兽玩过的东西，我真觉得肮脏，只配赏给下人。”巴莎冷笑起来。
“司教大人的安排看似公道，实则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不要抱怨了，您得到的不少了，去吧，女神保佑您，未来的城主大人。”
“女神也保佑您，永远的总管大人。”
海登离去了，巴莎也带着人离开，他们从里取出隐蔽处取出带风帽的斗篷，用白色将自己裹了起来。
护教军就这样兵不血刃进入了大城主的城堡，巴莎还是团长，除了女神的意志，他更代表他自己的尊严。
斗篷上缝着一个家徽标志，图案是复古的从简风格，巴莎的斗篷还有一个更大的标志，这是地位的象征，也是他亲生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没用多久，他就安排好了一切，隔离了庭院和外界，开始在即将发起行动的草地上踱起步来，他有意和手下保持距离。
不像是被簇拥，更像是独自一人，身边的士兵都拿起了武器，但纪律更加严整，和平时站岗时一样不引人注意。
片刻后，他身旁的心腹忍不住提醒了，而巴莎还在犹豫，像是在最后流连自己成长的时光，城堡里传来了声乐，宴会终于开始，里面的卫兵们都在严阵以待，禁止外边的所有人进入。
庭院之外静寂无声，只有偶然传来的一连急促乱脚步声。
这一切，巴莎都没有在意。
他沉入遐思，只是面上的表情并不温柔，那感觉不是在害怕，甚至有些不忍，无论是女神还是父亲，他都不得不去冒犯，哪样都代价巨大，而且要承受道义上的谴责。
外人的话不足为虑，希尔波斯人听从自己的心意，谴责强者是弱者嫉妒的声音，巴莎还巴不得他们早点用呻吟般的谴责，来向世报告自己的成功。
“大人，不能犹豫了。”手下再次催促，士兵们也都默不作声望着忍辱至今的头领。
“城外早就打起来了，您想让他先赢吗？”
如果是平时，谁敢打扰自己的思路，他一定会大发雷霆，可是今天巴莎的心脏虽然跳得厉害，内心却异常平静，他迷离的眼闭先上了片刻，睁开时露出了果决的光彩。
“尊敬的先生们，勇敢的战士们，女神保佑我们！该去找糊涂老爹去算总账了！”
面对部下的催促，巴莎马上下了决心，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让他明白，狂妄自大在紧要关头是没有意义的，现在更要利用好每一个人。
“林川，还想继续得意下去吗？走吧，我不知道这样做别人会如何评价，但我知道一件事。”巴莎对部下挥手说。
“从今天开始，希尔波斯将会改变，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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