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来龙去脉
“……”
盯着阎颜的眼睛，我沉默了下来。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就是与我定亲的那位。
一念腾起，我心中五味杂陈，除了极度的震惊以外，还有着太多的疑惑。
首先，当年上轿子的是爷爷，难道他没有将阎王招婿的事情摆平？
其次，为了化解那次劫难，爷爷借白龙镇所有人的手弄出了万民书，莫非只能我一时，护不住一世？
再者，阎王招婿，顾名思义指阎王爷的女儿招亲，她怎么可能追到阳世来？
最后，在爷爷留给我的那封信中，曾特意叮嘱过一件事情。
二十四岁本命年前，无论哪家的女孩儿要与我结好，都要拒绝掉。
这些年，我也一直在遵守着这点。
毕竟从我十八岁起，白龙镇的乡亲们就开始为我张罗婚事了，多次回绝后还曾被询问过是否身体有缺陷。
“难道说，爷爷算到了阎颜会出现，所以才留下了那样的嘱咐？”
“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实在想不明白，如果一切真在爷爷的预料当中，为何当年还要逃避阎王招婿？
“总不能是……”
思来想去，我只找到了一种可能。
当年的阎王招婿，是将我迎入地府，换句话说小命难保。
如今却不同，我是活生生的人，而阎颜看起来，也不像其他阴邪那样，身上鬼气重重，面目可憎。
“你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轮到我了。”
最终，我还是决定好好问一问。
“还有很多，但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你问吧。”阎颜痛快点头。
我听得眉头一皱，她什么意思？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算是纠缠上了？
压下这个念头，我梳理着思绪：“第一，你有没有见过我爷爷？”
“当然。”
“有证据吗？”
“如果我说，你身上的胎记就是他老人家告诉我的，信吗？”
“还有别的吗？”
在白龙镇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我从未将自身隐秘告诉过别人，但保不齐还是会有疏漏的地方。
“你倒是谨慎。”话落，阎颜身上取出一样东西，“这个你总认识吧？”
罗盘！
爷爷当年离开的时候，我还很小，不过这并不妨碍我能认出此物，在爷爷留给我的《诸子杂集》中多有提及。
按照上面的记载，
此物威能不凡，辅以打卦、占卜、托梦法来使用，可以解决掉很多棘手的问题。
“阎姑娘，难道你是借用此物，找到白龙镇的？”
“是。”阎颜点头，“实不相瞒，我与许老爷子只见过寥寥数面，而且还都是我小的时候。”
“父亲要我来找你时，因为种种原因难以寻觅，我便借用这罗盘，向许老爷子打问了白龙镇的地址。”
“怎么打问？”我好奇这点。
阎颜说的很清楚，她是借助罗盘完成的，那岂不是说，我也可以借过来与爷爷重逢？
“入梦。”阎颜解释道，“个中过程，难以详述。主要是想见许老爷子，较之寻常人艰难的多。”
“为什么？”
我继续追问，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答应过许爷爷，关于他现在的各种情况，暂时不能向你透露，希望你能够理解。”
“还有，我也不希望你借用此物去窥见许爷爷的消息，那会让你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什么时候能告诉我一切？”
只差临门一脚，却被阎颜硬生生断了希望，我愈发思念爷爷的同时，也开始冷静做出梳理。
阎颜没有撒谎，这点我可以确定。
爷爷的处境应该很不好，这是我的猜测，否则阎颜不会着重说代价两字。
我将来要走的路，在此刻已经开始铺就，等到白龙镇的事情了结后，或许就是踏上征程的时候。
而阎颜，则会与我同行。
果不其然，当我问完以后，阎颜说道：“许愿，很多事情现在我没法对你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要你无条件信任我，也是妄谈，所以希望这个罗盘，能成为彼此建立关系的纽带。”
“等到时机成熟后，我会亲自带去你找许爷爷。”
“……可以。”
阎颜的话很有尺度，我选择接受，于是便转移了话题。
“关于野市，你了解多少？”
“全部。”阎颜随口说道。
嘶……
这让我倒吸口冷气：“为什么？”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野市就是因我而成。”阎颜解释后，眼中流露出一抹愧疚的神色。
“可以详细说说吗？”
“当然。”阎颜坐到我对面，轻捋发丝道，“你既然猜出了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我从哪里来。”
“嗯。”
我指了指地下，示意继续。
“我入这阳世，如同你食香走阴，不出差错还好，一旦有不对付的地方，必将生成祸端。”
“阎姑娘，你的意思是说，这野市是受到你入阳世所成？”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必这么客气，就喊我颜颜吧。”示意改口，阎颜继续道，“简单的说，是地幽作祟。”
地幽？
我心里一个咯噔，这东西我只在典籍上看过。
地幽，又叫做地幽之气。
自古黄泉作九幽，地幽之气便是出自那里，不同于紫气东来、天降瑞气，此物霸道绝伦，阴邪无匹。
普通人但凡沾染一点，轻则重病，重则身亡。
索性，地幽最喜欢的并非人体，而是其他的存在。
山精水怪、野鬼游魂等等……
一旦两者结合，必起祸事。
“阎颜，方不方便说一说，那地幽化作了何种形态？”
在我的印象中，地幽虽然只是一股气，但却如同有着灵智一般，通常都会化作物品的样子来做出引诱。
“镜子。”阎颜忧心忡忡道，“邪祟有两个偏好。一是喜欢在背后害人，二是喜欢借用倒映之物显现本体。那地幽化作镜子，谁照过谁就会中招，从此视镜子重于性命，永远沉沦下去。”
这些我大致有着了解，因此更关注另一个重点，中招者是谁？
精怪还好说，若是游祟大邪，情况会很糟糕。
怕什么，来什么……
我刚刚问完，就见阎颜的眉头蹙起，苦笑叹息。
“无论谁入阳世，都要有个落脚点，或是城隍庙，或是土地庙，反正都得是有香火的地方。“
“话说到此，你知道谁中招了吧？”
“……”
稍加思索，我只觉得背后一寒，忍不住失声道：“中招者，是当庄土地？”
……
千猜万想，我都没料到这种可能。
当庄土地是什么？
从民俗的角度来说，那是受到天庭和地府双重管辖的草头神，而在老百姓的心中，则是一方父母。
如今保护神被地幽侵袭，对于附近的十里八乡而言，远不止天塌了那么简单，若不加以阻止，必将沦为地狱。
弄清楚原因后，我也在最近发生的事情中，找到了对应的种种迹象。
首先，鬼婆子说过，死后没去过城隍庙，所以不知道头七回魂的规矩。
王桂芝也是如此，照常理她们死亡后，当庄土地会第一时间得知，然后上报给城隍爷。
后者会及时派出阴差，将人接走。
其次，所谓的野市，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罢了，实则较之鬼市更为邪恶，当庄土地绝不会允许其出现。
再者，野市中的摊主们，都是以上世纪初的穿着打扮存在着，很显然都是死于四向山这处刑场的。
只有当庄土地，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于是便借用邪法，将那些捞偏门的人全弄成了活尸。
最后，地幽出自地府，当年的那些阴财何尝不是？
当庄土地被地幽侵袭后，怕是早与之前判若两神，心中诸般念头不正，自然会打那些阴财的主意。
“颜颜，我有一点想不通，就算土地爷被地幽入体，就算入了魔，也不该具备如此大的本事才对。”
“就拿那些摊主们而言，化作一抔黄土近乎百年，身体怎么可能还保持完整？”
“那并非完整身。”阎颜一语点破道，“除了那位大管家，其他的不过是一种障眼法罢了。”
障眼法？
我心里一个咯噔，居然没看出来？
似是看懂了我的反应，阎颜解释道：“你看不透很正常，因为严格来说，整座野市都是幻象。”
“不，准确的说，是鬼域。”
鬼域……
这个我知道，最常见危害也最小的，是鬼打墙。
通常发生在走夜路的时候，明明眼前有路，却怎么都走不出去，如果没有人及时唤醒，就只能等到鸡鸣以后。
若这野市真为鬼域，也未免太恐怖了些。
如此大的地盘，如此逼真的景象，如此多的人沉沦其中，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敢想象。
而这，也彰显出了土地被地幽入体后，强横到了何种程度。
“与土地有关系，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地幽。它连我都能欺瞒过去，想必已经相当不凡，很可能养出了形体和灵智。”
“这么严重吗？”
气这种东西，玄之又玄。
拿风水而言，讲的是藏风纳气，所以凡是风水宝地，都会诞生带有灵智的东西。
家宅，会有宅兽筑巢，它们吞吐的是瑞气。
野外，会有仙家讨封，滋养它们的是灵气。
既然正向之气能养出来宅兽和仙家，地幽自然也能孕育出其他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具体为何？
但不管怎么说，都让我深深认识到了一点，那位老爷不好斗。
刘大手说他在闭关，是不是该趁他病，要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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