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刻字
没等马车跑出街道，街尾那边便站满了人。
“吁——”
张金成一个急勒缰绳，硬生生的勒住马车。
“姑娘，你看……”
等他们转身看去的时候，发现后面的街道口也是堵满了人。
姜青芷蹙眸，意味深长的看向姑娘：“你这，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
姑娘刚要说话，润喜突然抓住了她拿着发簪的手腕，姑娘下意识的就要往下戳，但是被姜青芷一手握住了发簪的下端，尖锐的发但簪簪尾刺进了掌心，鲜血瞬间滴落到润喜的脸上。
“啊……”润喜下意识的尖叫一声。
姑娘也发现了她脸上的血，一时间惊骇的愣在那里，失去了力气。
张金成听到马车里的动静，连忙掀开车帘：“姑娘……”
见到润喜脸上的血以后，神色顿变，抬手就抓住姑娘的肩膀，将她从车里扯了出来。
姑娘遽然反手薅住他的头发，两个人一起摔下了马车。
“在那边……”
“是她！”
“她在那里！”
“……”
街道两端的人本来就在往这边赶，见到那姑娘摔出了马车，立即叫嚷起来，一个个的加快脚步。
马车里，润喜顾不得脸上的血，急忙起身检查姜青芷的伤口。
“姑娘，你受伤了？你，你怎么……”
“嘘！”姜青芷示意她不要说话，而是透过车窗看向两侧的来人：“能看出他们是谁家的人吗？”
这些人之中，大多数人都穿着统一的家丁衣服，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厮，其他那些壮汉想必是帮忙的邻居或者是他们家的雇佣之人。
粗略看去，这些人得有六七十人之多，想必也是个大家族。
润喜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了一会后，恍然：“好像是监查使石大人家的家奴，他们家的小厮腰间，都会挂着一个木雕的葫芦，说是取福禄之意，满汴京城里，也就他们家的家奴会弄这些小玩意。”
满汴京的勋贵之家，都没人将心思放在的家奴身上，能保持一年四季的衣衫不缺，冬季有棉衣棉鞋便已经是顶级配置了。
唯独这个石监查使与众不同。
此人极其喜欢奢华之物，要不是碍于身份，家里不能装饰的太过豪华，怕僭越了朝官的节制，估计他家的装修比皇宫都要高几个等级。
相比较来说，家奴女使们的装扮也有严格规定，但是他们家的下人一律是按照身份地位的规格，做最高等的配备。
润喜用绢帕包扎好姜青芷的伤口，低声道：“满汴京里，就他们家下人穿的衣服是细麻织成的布料，其他人用的都是粗麻，而且那个葫芦标记也是特别定制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出身份。”
“石监查使？”姜青芷若有所思：“是不是他家大娘子是……岳大娘子？”
“对，就是以私盐起家的岳家嫡次女。”
“那就难怪了，听说她高嫁了石监查使之后，用家里的银钱为监查使铺路，辅佐夫君谋得了今日的监查使之位。”
“反正外面都是这么说的，都说石大人上位，是借着岳家的光，”润喜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不过，听说石监查使上位之后，便不大待见的岳大娘子了，家里总是新宠不断，莫非这姑娘也是……”
说着，两人一起看向地上的姑娘。
那姑娘被张金成反锁着手臂，正从地上揪起来，一下按在车辕上，气喘吁吁道：“你这姑娘，力气大的很，我差一点就没制住你。”
“狗男人，要不是我受了伤，凭你也配碰我！放开我！”姑娘虽然被制住，但是气场上丝毫不让，还在犟嘴。
“我……”张金成气的都想都她巴掌了。
“张金成，放开她，”姜青芷打断他的话，示意他松手：“我受伤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簪子上……”
“姑娘？”张金成纳闷到嘴巴虚张：“放，放了她？”
“废什么话，让你放就放，”润喜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们是来找她的，你不放了她，难道还要亲手送给他们吗？”
张金成想想也是。
瞧石家那些家奴的气势，明显的来者不善，他就算是现在抓住人家姑娘，等一会也是要放人，干脆放手不管了。
哪知道他刚放开姑娘，那姑娘就“呲溜”一下，极其丝滑的上了马车，坐到了姜青芷身边。
姜青芷：“……”
润喜：“？”
张金成：“！”
眼看着石家的人到了近前，张金成气恼道：“不是，姑娘，我们都放你走了，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非要我把你扔出去才算？”
“张金成，”姜青芷以眼神示意张金成不要多话，转向姑娘：“你身上的血不尽然都是你的吧？”
“……”姑娘看了她一眼，眼底尽是惊讶，但还是回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伤在后背，伤口不深，所以衣衫上的血也不多，但是看你手上的血，还有你衣服脸上的血都是喷射状的……说明你是重伤了某个人，在逃离的时候，被人伤到的后背，”姜青芷鸦羽轻颤，微微倾身：“你不会是伤了石监查使吧？”
能惊动石家那么多人的人，身份肯定非比寻常——瞧那些人的架势，对这姑娘是势在必得，死活不论的那种。
姑娘瞬瞬的看着她，并未解释什么。
润喜再次看了一眼外面：“他们马上就到了，到时候你想说都没机会了……”
姑娘听闻此言，看了眼马车外面的人群，随之拉扯着自己的衣领，将半个左肩和后背以及锁骨都露了出来。
张金成见此连忙将别开，不去看里面的情况。
“这是什么？”润喜疑惑道看着她的后脖颈：“不是说，你只伤了一道伤口吗？这怎么还……”
姑娘的后颈以及半个左肩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血肉模糊。
姜青芷撩开姑娘的长发，指腹抚上伤口，瞳孔颤了颤：“这是字？”
“字？”润喜一惊，“她……”
她遽然倒吸一口气，捂住自己的嘴巴：“姑娘，你是说，有人在她身上……刻字？”
姜青芷并未回答，而是用衣袖擦去表面血痕，露出了下面的字迹本身。
“这是……嘶？妓……”润喜只说了一个字，就戛然闭上嘴巴，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个姑娘。
姜青芷也看着那几个字不说话了。
而姑娘则是微微侧首，带有几分嘲讽：“怎么，你们是不认识字吗？那我告诉你们……那是四个字，妓女，杨眉……杨眉，便是我的名字，妓女二字的含义，就不需要我多做解释了吧？”
“是，石监查使做的？”姜青芷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爹是个酒鬼，阿娘死后，他便勾搭了一个姓王的寡妇，那个寡妇有个傻儿子，她便想着把我嫁给她的傻儿子，后来，我爹看懂了她的意思，知道她跟了自己其实是在打我的主意，便把王寡妇和她的傻儿子给赶走了，可是……”
杨眉自嘲的话语里多了几分伤感，旋即看向外面已经围上来的人，咬牙切齿。
“我爹前几天掉进河里淹死了，有人说他是在王寡妇家喝醉的，也有人说他是被灌醉后，扔进河里的，总之，在我去找王寡妇算账的时候，她同她那个傻儿子打晕了我，再醒来，我就是在石家了……那个狗男人说，是他买了我！”
眼泪一颗颗的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可是她的眼神冷漠而空洞，就像是一个心死的人在述说着陌生人的故事。
“他糟蹋了我，还在我的身上弄出这些东西，所以，我便从他身上咬下了一个东西……”
说着，她看向姜青芷，苦涩却又得意的一笑：“从此以后，他就再也祸害不了其他人家的姑娘了……”
“你是良籍吗？”姜青芷突然问道。
“……当然，”杨眉不知道姜青芷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回道：“我爹是良籍，我自然也是……”
“我的意思是说，你爹，会不会，嗯，”姜青芷努力让自己说的温婉：“他好喝酒，会不会在喝醉酒之后，一时糊涂就签了什么卖身契之类的东西？”
“不会，当然不会，”杨眉不等她说完便急道：“我爹是好喝酒，但是他喝醉酒之后便是睡大觉，从来不发酒疯，而且也很疼我，绝对不会把我卖了，而且我家也是有田的，爹就我一个闺女，还沦不到把我卖掉的地步！”
“朝官糟践良女……这是死罪！”姜青芷瞬瞬的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他们才会弄出这么多人来，要把你弄回去，死活不论！你想复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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