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问话
林姨娘被抬出二道门之后，倏然睁开眼睛。
“莹儿，莹儿呢？”
“姨娘醒了，三小姐，林姨娘醒了……”
丫环们纷纷叫嚷着将姜锦莹唤过来。
姜锦莹正在姜青芷那边吃了瘪，听闻母亲醒了，连忙过来：“阿娘，你醒了？你没事吧？我们这就去请郎中过来……”
“不，不要请郎中，快，叫你爹过来，就说我有话说，快点。”林姨娘现在哪还有在乎自己身子的心思，一个劲的催促姜锦莹去叫人。
好在姜欢本来就守在门外，在林姨娘被抬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此时正好过来。
“怎么了这是？唤我做什么？”
“快，找个地方，僻静的地上说话，”林姨娘急匆匆的拉扯住他的手，五官都因为紧张焦灼而变形了：“要紧的话，要命的话！”
“……”
这么一说，姜欢意识到不妙，疑惑的看向姜锦莹：“你娘亲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在里面突然就晕倒了……”姜锦莹联想到那时候姜青芷同御医所说的话，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的压低声音：“阿娘，不会……老太婆真的是中毒吧？”
“……住口！”姜欢立即沉喝：“你胡说什么？”
姜锦莹却没心思和他多解释，焦急道：“阿娘，你是疯了吗？你不知道姜青芷那死丫头颇通医术吧？你竟然敢给老太婆下毒！”
“……嘘！”姜欢突然拉扯住女儿的衣袖，抬头示意：“是长公主身边的那个掌事嬷嬷。”
“阿娘……”姜锦莹略微惊慌的看向林姨娘。
林姨娘此时也僵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看着走近的张妈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张妈妈看着瞠目结舌的一家三口——那眼神，就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过来是要啃了他们似得，慌的不行。
她规矩的福了一礼：“林姨娘看样子是已经妥当，没什么大碍了。”
“啊，是，我还，还好，”林姨娘不知道张妈妈要做什么，想装病又不敢，只能不尴不尬的回了一礼：“妈妈这是……有事吗？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长公主说，请林姨娘过去问话。”
“……问话？”林姨娘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殿下要问什么？”
姜锦莹也急匆匆的行了一礼：“我阿娘身子不好，还请妈妈回禀长公主殿下，就说我阿娘想先休息一炷香，再回殿下的话。”
素央此时来找林姨娘问话，十有八九是因为姜王氏中毒的事。
而关于这件事，他们还没有同林姨娘串号口供，一些事情还不得知，所以还需要时间再斡旋一下。
孰知，张妈妈似笑非笑道：“姜娘子，你好像误会一件事了，老身站在这里是请林姨娘不错，却是传的长公主的口谕，殿下口谕，只要不死便要遵循，还从未有过讨价还价的事情……姜郎君，看来，你们姜家在这一方面的家教，还需要再多教教，得是每一个都同姜家二小姐那样的识大局才行！”
一挥手，她身后的几个嬷嬷立即一拥而上，都不带让林姨娘反抗的，架起胳膊就走。
“阿娘……”
姜锦莹还要再追，但是被姜欢拽了回来：“放肆！不要命了吗！”
“爹，可是阿娘她……”
“住口！”姜欢的眼神越发阴沉，“她知道该怎么回话！”
＊＊
焦红的汤药顺着木匙喂如姜王氏口中，很快便顺着嘴角又流了出来。
竹枝连忙代替她擦去药汁，无助的看着姜青芷又舀起一勺汤药：“姑娘……”
她想劝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
而姜青芷也并未因为外人的影响而停下喂药，依旧将汤药喂入姜王氏口中，再看着大多数的药汁流出来。
竹枝无奈轻叹一声，只能求助的看向润喜，想要她能帮着说一嘴，却发现润喜竟然被她们还要心不在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出神。
她悄然起身走过去：“润喜，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从姑娘回来你便心神不宁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我……”润喜想要说什么，可是在看到姜青芷的样子以后，又咬紧了下唇：“算了，以后再说吧。”
“什么事就以后再说？还真是有事？”竹枝好奇不已，在她身边坐下后，环顾四周，在她耳边低语：“我们几个跟着侯爷去接姑娘了，你陪着长公主殿下来这边，也就那么几个时辰没见，你就像是换了个人似得，到底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在姜家……有人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替你报仇。”
“不是，你想什么呢？我是跟着长公主过来的，有殿下在，姜家的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负我啊，是……算了算了，等过了今天这事再说。”润喜在心里做了一百八十遍的斗争，最终还是决定将那个秘密暂且压下去，等老太太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再说。
御医没有走，一直都守在姜王氏身边，说是帮衬着姜青芷，遇事可以帮她一下。
此时，他看着喂一口吐一口的姜王氏，还是忍不住说道：“姑娘，这，有句话，我这，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大人是想劝我放弃吗？”
“……姑娘是聪慧之人，想必也是从脉象上看出来了，老夫人的身体……诶，”御医长叹一声，无奈的很：“老夫人年事已高，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这段时间慢性毒素的侵蚀，身子骨早就熬不住了，已经是油尽灯枯，姑娘即便是用药再保养着，也不过是让她多活几日，多遭几天罪而已……”
之前长公主让他拿人参做药引，吊住姜王氏的一口气，是不想老太太临死前留什么遗憾，好让她能见姜青芷一面。
可即便是他用了药，也只是吊下老太太的一口气而已，并不能让她清醒过来。
也就是说，即便现在是神仙下凡出手，结果也不过是让她想活死人一样的多活几日罢了。
这个道理他知道，姜青芷想必也清楚的很。
但是姜青芷听完这番话以后，并未说什么，而是继续喂药。
御医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看向长公主：“殿下，下官老了，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所以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倘若有朝一日我病倒了，口不能言，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到那时候，如果我能就此死去，也不失生而为人的一次体面。”
素央何尝不懂他的意思——
姜王氏已经没救了。
神仙离开了都救不活的而已！
而且，现在只是毫无尊严的苟喘而活，没有知觉，没有感悟，没有选择！
但是，倘若她现在能开口说话，还能再次选择的话，她已经会选择体体面面的离开这个人世间！
因为她那样的身体，即便是苟活下来，也不过是受尽屈辱的多活几天而已。
几天的寿数——如果心中已经没了遗憾，倒不如就此离开！
素央挥挥手，让御医到一边休息，她在沉思片刻后，走到姜青芷身边，俯身低语。
“老夫人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事，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过去听一听林氏的辩词，也好让……老夫人能安心上路。”
“叮——”
木匙落日汤碗，沉闷绵长。
姜青芷低下头，转动着汤碗：“太祖母，我知道，你是不想喝这药的，所以你才一直在吐……那好，我去为你挣一个体面回来，为你报仇，了你心愿！”
身为医者，御医的那些话她何尝不知道？
她就是不甘心就此放手！
老太太如今已经是药汤不进，即便她用尽手段的灌下汤药，也不过是让她在床上多熬几日罢了。
姜王氏曾经那么的高傲，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窝窝囊囊的屈辱死去。
就像御医所说，如果可以开口的话，她也定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带着骄傲和自尊离开这个世界，自己掌控生死。
姜青芷轻轻的将汤碗放下，整理好衣衫和发饰，桀骜的挺直了脊背：“我们走吧！”
＊
静谧的房间似乎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林姨娘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的数着心跳，“嘭”“嘭……”
“哐当——”
屋门被人猛地推开。
林姨娘吓得一哆嗦，猛地抬起头，只见素央缓缓走进来。
“长公主殿下……”
她吓的刚要行跪拜大礼，陡然间看到了紧跟着走进来的姜青芷，而在姜青芷身后，还跟着姜正升柳氏和姜长帆等人。
林姨娘一时间僵在那儿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
这是一间堆放杂物的耳房，不大，此时挤进来十多个人后，屋子里瞬间站的满满当当，每个人都居高临下，给足了林姨娘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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