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下午虽然有楼斯白帮忙了,但一天下来苏烟还是有些承受不住,两只手酸的都抬不起来。
头也有些疼,好像轻微中暑了。
晚上吃的是红薯粥,最近农活比较多的缘故,红薯粥比之前的要浓很多,没什么菜,只有一碗咸菜炒辣椒,还是昨天的,被周燕他们拿出来热了一下,黑乎乎的一团。
咸菜下饭,大家都飞快下着筷子,一副饿的不行的样子,苏烟没动面前的咸菜,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和这么多不熟悉的人吃一碗菜。除了她,苏烟注意到楼斯白也没动,忍不住好奇看了他一眼。
楼斯白似有所觉,抬起眼皮看了下。
两人视线对上,仿佛都看懂了对方,苏烟眼睛一弯,朝他悄咪咪眨了眨眼。
楼斯白手上筷子顿了下,然后垂下眼睛,没再看她了。
苏烟觉得好笑,她一直以为楼斯白是那种什么都不在意的佛系性子,没想到他竟然和她一样。
不过想想,苏烟又觉得很正常,楼斯白的床铺总是整整洁洁的,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看着破,但从来都洗的很干净,能看出他是一个比较爱收拾的人,甚至可能还有些小洁癖。
吃完饭苏烟就立马回屋拿盆打水洗澡,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她还是习惯用热水洗漱,乡下这边不讲究,像来的比较早的一些知青,很多已经入乡随俗用冷水洗澡什么的,女知青倒是好一点。
不过他们喜欢喝冷水倒是真的,有时候下工回来,直接拿水瓢舀缸里的水喝,还说这水是生产队井里打的,甜丝丝的好喝。
苏烟没喝过,以前她看到新闻说有人肚子里长虫,就是喝外面的水喝的。她每天都将汤罐里的开水装起来,这里没有热水壶,她就用碗,装好放进橱柜里,回来直接喝冷开水。
夏天用不了多少热水,她打了半盆就走了,然后又转回来打了一盆冷水。
洗完澡后倒了水,衣服往盆里一扔,直接躺到床上去,没有要洗衣服的打算,准备明早下工回来再洗。
苏烟躺在床上的时候,周燕她们才打水回来洗,有点像大学时期住宿的情景,只不过这里的条件艰苦很多。
过了一会儿,韩丽丽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啊啊碍…有蟑螂——”
苏烟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害怕道:“在哪儿?”
然后赶紧将自己床上的纱帐压好,生怕蟑螂跑到她这边来了。
韩丽丽洗澡快,身上的衣服都穿好了,其他人没洗好,她也不好出去,准备学着苏烟的样子也在床上躺一会儿,哪知道刚掀开被子就看到一只黑色的大蟑螂从里面钻出来。
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周燕和刘超英、方洋听到动静倒是还好,也就是惊了一下,但这震惊更多来自韩丽丽的惊叫,听到是蟑螂,三人还淡定的继续穿衣服。
韩丽丽吓得拿着换下来的衣服拍打床上,最后还是刘超英突然抬脚踩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烟耳朵太好的缘故,她好像还听到一声“叭唧”。
头皮瞬间发麻。
她以前好像听说蟑螂不能踩,容易把卵踩出来加速繁殖,正要提醒刘超英等会儿将鞋子洗洗,然后就看到她弯下腰,直接将踩死的蟑螂用手捏起来,一脸嫌弃的看了眼韩丽丽,“不就是只蟑螂嘛,大惊小怪。“
韩丽丽捂着脸往往旁边躲。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陈向东的声音,“你们没事吧?”
刘超英见周燕也穿好衣服了,直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然后一路捏着蟑螂出去,走到外面,苏烟还能听见她的声音,“没事,就是个蟑螂而已。”“哦,那就好。”陈向东语气一松,仿佛真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苏烟扭过头去看不远处的韩丽丽,韩丽丽正一脸厌恶的将被单那些翻过来,似乎嫌弃这面被蟑螂爬过。
但并没有想过要换掉。
“……”
若是换做她,宁愿晚上不睡被单,也要换下来洗的。
苏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想起白天干过的活,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可怕,之前还觉得两年时间不长,现在却觉得,每一天都是煎熬。
她都怀疑再这么下去,她也会变得像刘超英那样能面不改色的徒手拿蟑螂,不是觉得这样不好,而是……有些心疼这样的自己。
不明白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年代来,自己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回去了吗?
苏烟浑浑噩噩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苏烟天不亮就醒了,现在她已经形成了生物钟,早睡早起,生活规律,过的跟苦行僧一样。
她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昨天干活的后遗症出现了,浑身上下骨头都痛,两只胳膊上仿佛坠着铅球,就这样,苏烟还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想到昨天挣的工分,她得继续努力,不说挣个□□分,但六七分总得要的。
这么想着,苏烟咬牙拿着衣服穿起来。
早上的活比较轻松,苏烟被分到割猪草,割猪草的活她已经轻车熟路了,没什么难的,只要注意草丛里有没有蛇之类的就行了,先拿着镰刀在草丛上挥两下,然后才割。
早上气温低,干活的时候倒是不觉得辛苦,就是担心割的少了,被记分员少记几分。
以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紧张起工分,就觉得一分都是好的,就像学生时期,老师突然通知要考试,偏偏这单元你根本没复习,苏烟现在就是这种感受,个中酸爽她都不想说,以前早上起来她会喝一杯麦乳精,今天她都舍不得喝,怕喝完就没了。
虽然苏父苏母说没什么事,就是以后寄来的钱和票子少点,但她还是不放心,担心他们是报喜不报忧,委屈自己对她好。
苏烟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坚持下来的,埋着头,用一双沉重的手不停割着猪草。
回去的路上,两只手是抬都抬不起来了,今早也不是她做饭的,但她还记得自己有衣服没洗,最后实在不想动了,苏烟用一杯红糖水贿赂周燕,让她帮忙洗了。
周燕高兴应了,端起苏烟的盆就走,好像生怕她反悔。
苏烟也没回房间了,待会儿要吃饭,怕睡过去了,直接坐在大门口,半边身子靠着墙,整个人无精打采。
楼斯白从外面进来,也不知道他早上干什么了,衣袖和裤脚都湿了,应该在河里洗过。
苏烟见来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对上视线,苏烟本来想扯了扯嘴角笑一个,但这会儿累的笑都笑不出来。
将头搭在墙上,见他移开视线便什么都没说,也将视线移开了。
她眼睛看向门口,恰好看到从外面进来的刘超英和张大山,两人脸上带着笑容,刘超英身上干干净净的,脸上连劳动过后热的红晕都没有,倒是张大山,浑身湿透了。
苏烟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哦,她想起来了,原身有个王红斌,但王红斌这家伙比她还坑,算什么对象?
这么想着,苏烟熄了心思。
当天下午,苏烟热的中暑了,昏昏迷迷之际,她被人背着回了知青点。
那人弄了湿毛巾搭在她额头上,还给她倒了一杯水喝,苏烟意识不太清醒,喝完水就睡过去了。
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身体很不舒服,哪怕睡着了,浑身都十分难受。
傍晚时分,其他知青回来了,听到外面动静,苏烟才醒过来,睡了一个不太安稳的觉,醒来头痛的厉害,甚至还有想吐的感觉,有点像脑震荡。
晚饭是粥和蔬菜,苏烟没什么胃口,脸色微有些苍白,慢吞吞吃着碗里的粥,其他人也听说苏烟今天下午中暑晕过去的事,还以为她又是偷懒,这会儿看到她真的一脸苍白,才知道是误会了。
周燕还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有点发烧了,待会儿用野菊花泡点水喝。”
野菊花乡下多的是,这个东西清热解火,知青点会采点晒干,平时拿来泡水喝。
这事还是武建国带起来的,他有智齿,经常上火牙疼,喝菊花茶是他奶奶告诉他的,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乡下就这点好,很多城里买不到的东西这里随处可见,就像后山那里有十几棵茶树,上半年知青点的人还随着生产队的人去采茶叶,不仅自己喝,有人还寄了一些回老家,这种东西城里有钱也买不到。
苏烟点点头,随便吃了点就回房间了,她还要洗漱,不得不硬撑着身体拿盆去厨房打水。
打水的时候碰到了楼斯白,他正坐在灶洞底下添柴,看到她过来也不意外,难得主动说了一句,“你把盆放这儿吧,等会儿水开了我给你送过去。”
苏烟诧异的看了楼斯白一眼,楼斯白已经将视线移开了,眼睛看着灶洞,仿佛没发现她正在打量他。
可能是生病了缘故,苏烟脑子没有平时灵敏,慢半拍的点点头,“谢谢。”
说完这句话后,又慢吞吞的转身离开,往回走了几步后发现盆还在手中,又转身将盆放下,重复说了句,“谢谢你了。”
等出了门,苏烟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今天背她回来的人好像就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
而今天楼斯白也是穿了一身黑。
苏烟脚步一顿,之前没注意,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儿,下午背她回来的人对知青点好像很熟悉,喂水用的是她的玻璃瓶杯子。
可她的玻璃瓶明明在田里,难不成这人背她回来的时候,还知道将她杯子捎上?
苏烟再次扭过头看了一眼,看到男人白皙的侧脸,淡淡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模糊了轮廓。
他的瞳孔很黑,看着灶洞,里面微微发着光亮,乌黑柔软的头发上垂顺下来,像上好的缎子。
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如一幅静物画。
苏烟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人出去了后,楼斯白扭过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
抿了抿唇。
今晚苏烟又没洗衣服,洗完澡就上床睡觉了,衣服扔在盆里。
半夜副队长喊人上工的时候,她都没醒,刘超英原本还准备叫她的,周燕拦住了人,小声道:“让她睡吧,她今天身子不舒服。”
旁边韩丽丽打着哈欠,嘲讽笑了一声,“她哪天身体舒服过?”
以往周燕不会跟她一般计较的,但这次,她忍不住为苏烟说了一句,“苏烟昨天还让我们吃了肉呢。”
提醒韩丽丽别放下碗就骂娘,尤其这人昨天没少吃。
苏烟就是这点好,心眼粗,不会跟人计较,哪怕和韩丽丽不对付,但一码事就归一码事,她回到了集体后,没有故意为难韩丽丽,就算她昨天提出那些肉不给韩丽丽吃,其实大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韩丽丽脸上脸上有些挂不住,骂了一句,“狗腿子。”
转身就走了。
这话有些侮辱人,周燕听了脸臊得通红,刘超英站在旁边也听见了,皱了皱眉,然后拍拍周燕的胳膊,小声安慰道:“你别生气,她就是那样的人,迟早要吃亏,我也觉得苏烟挺好的。“
她是真的这么觉得,苏烟人很大方,就是性子有些作,两人平日里没什么交集,刘超英不讨厌苏烟。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苏烟家里条件好,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哪怕天天吃肉,外人也没必要去酸什么,“她就是嫉妒,还当谁看不出来呢?“
周燕点点头,低声道:“我才不搭理她。”
虽是这么说,周燕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以前她之所以不敢和苏烟走近,就是怕别人说闲话。
现在,她只是觉得苏烟或许有些小毛病,但人还是不错的。
这么想着,周燕扭头看了眼床上还在睡觉的苏烟,因床上有纱帐,她的睡姿很是自由,一点都不像她们为了不被蚊子咬,每天晚上宁愿热的出汗也要将被子裹在身上。
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和短裤,大剌剌躺着,还毫无形象的掀开肚皮上的衣服,一只腿搭在被子上,脚尖翘得高高的,睡的四仰八叉,嘴里还时不时咂巴两下,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没心没肺的像个小孩子。
周燕看笑了,可不就是个小孩子,整个知青点,就她年纪最校
苏烟这一觉睡的很长,长到第二天醒来天已经亮了。
苏烟从床上坐起来还有些懵懵,不过因为自己生病的缘故,她决定给自己宽限两天,毕竟她挺怕死的,这个年代,一个不注意可能就要死人。
前几天还听说隔壁生产队里就有人出事了,那人晚上上工回去为了抄近走的小路,一个不注意栽下了田埂,头撞上石头,等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苏烟觉得她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给自己找足了理由,苏烟也就不急了,哪知道她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周燕她们也在。
她扭过头看了看外面,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不过还是问,“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们几个?”
找了一圈,没看到陈向东他们。
周燕解释道:“他们去修河道了,昨晚突然大暴雨,队长担心后山上面塘里的水漫下来淹了田,喊人过去修。“
这个是自愿,去了有工分挣,但几个女同志就不愿意过去了,担心淋湿生病,就像苏烟这样的,最后还耽误上工。
苏烟点点头,也就没问了,听到锅里给她留着饭,便直接拿着盆去了厨房。
下雨天没办法从外面走,她直接推开男知青的房间。
她以为房间里是没人的,哪知一推开门,就对上一双平静深邃的眸子。
男人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看到她进来,似乎有些意外,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只露出挺屹的鼻梁和白玉般的额头。
苏烟动作顿了下,犹豫一秒后,还是进了屋。
她朝厨房走过去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偷偷往坐在床上的楼斯白身上看,觉得他光是这么坐着不动,都格外吸引人的眼光。
也因为这,她一时间没注意前面的路,头撞在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苏烟捂住撞疼的额头,下意识扭过头看了眼身侧的楼斯白,他正抬起脸看,眼里带着惊讶。
他的床位就是最后一个,临近门板这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烟的错觉,她好像在楼斯白眼里看到了笑意。
但这笑意转瞬即逝,快的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苏烟再去看时,男人已经将头垂下去了。
苏烟也不好再待下去,捂着头赶紧去了厨房。
不过吃饭的时候,苏烟突然想,若是她要重新找个对象,楼斯白这样的好像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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