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备而来
丛澜在一开始就这么说, 是想表示自己不是那中纠结、没有主意的人。
相反,她很有自己的想法。
就是偶尔会太有想法,所以需要于谨及时替她刹车。
学生与教练要合拍, 慢慢来嘛,时间长了就熟悉了,丛澜敢在这个时候就提出这样的“想法”,也是看准了于谨不会生气。
方晨那个国际运动中心里的编舞师,就是国家队这几年一直合作的人。
早在回国执教之前, 她那边就跟国家队有了不少的往来。
编舞师叫做Sophia, 以前是个冰舞运动员, 后来退役了转行学了舞蹈,然后就开始给人编短节目与自由滑, 出过不少的代表作, 于是后来就有更多现役运动员来找她编舞了。
国家队这里跟她合作了很多个赛季, 单双人和冰舞都有, 算是直接打包给她了。
至于考斯滕, 这个是跟当地的某服装学校开展的合作。
管理层敲定的,双方有着多年和谐融洽的交流配合, 赛季末还会写个信敲个章, 送去人家学校以示谢意呢。
于谨没想到,丛澜一张口就要“决定权”。
他收了手里的本子,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拍拍旁边的椅子示意丛澜坐下, 两人聊一聊。
丛澜利索地走过去坐下, 从兜里掏出来一小份洗好的水果黄瓜,盒子里有四根,巴掌大小。
运动裤真方便, 兜能容纳整个宇宙。
“于老师吃吗?”她掏出来一根,直接塞给了于谨。
于谨下意识接过,然后无语。
丛澜已经拿出来第二根,开始吃上了。
清脆的声音伴随着黄瓜的清香,在这个不算大的休息室内蔓延开来,触动了于谨的胃口,于是他也默默地开吃了。
丛澜先做了个介绍:“从我爸店里拿来的,早上的新鲜货,他那边菜市场直供,质量绝对上乘,不会农残超标。”
于谨:“队里的食堂也有,食材也很新鲜。”
丛澜哦了一声:“那我回头去尝尝。”
聊完了吃的,她继续就着自己刚才的话题往下。
“我有自己的原因。”她道。
于谨:“可以,跟我说一说先。”
丛澜选择于谨作为自己的主教练,就是因为这个。
他跟老黄一样,愿意平等地听取自己学生的想法,不会以“你还小”、“你懂什么”、“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来胡乱地搪塞。
当然,实际上不仅不小甚至比于谨还大几十岁的丛澜,真被最后一条糊脸上了,那也是可以表示一下“跟我拼谁吃的盐多、走的桥多,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了?”的。
虽然她并不能交待自己神奇的死而复生故事,不然会被拖去切片研究的——也不一定,更多可能性是被扔去精神病院。
丛澜开始翻自己的包:“我是有备而来的。”
要劝于谨相信自己,当然要展示一下自己的靠谱啦,不然人家怎么可能答应呢?
于谨吃完了黄瓜,等着她的准备。
·
于谨不相信丛澜,不只是因为她的年纪,还有她的经历。
她是一个跟队伍里孩子很不一样的小姑娘,没参加过任何比赛,连幼儿组、少年组都没有。
很多人,比如褚晓彤、齐妍,她们在四五岁的年纪开始上冰,等确认要学花样滑冰时,会找教练专门授课,然后频繁地被家长带去参赛、考级等等。
其实比赛也不多,只是每一次都会很费事。
打听报名方式、交钱、带孩子去赛场,这些都不是最麻烦最花钱的。
耗钱耗力的是节目编排与考斯滕,要专门掏钱请教练或者编舞师来为孩子量身打造适合的节目,衣服还必须找专业的师傅制作。
当然,如果穿着休闲秋衣上场也不是不行,改改款式符合要求就可以了。
为了省钱,有很多家长会自己给孩子做考斯滕,大多数是妈妈承担的这项工作,不过也不排除爸爸具备手巧的资质。
现在赛场上也有选手的考斯滕依然是妈妈做的,水钻都是一颗一颗细致粘上的。
女单还要化妆,小孩子比赛也需要的,很多家长都练出来了快速化妆的技巧。
陪着参赛的爸爸也能给孩子简单画个底妆,好不好看就再说,反正离得远还在冰场上,细看也没机会。
其实这跟舞蹈生到处比赛、考级很相像,前期总是辛苦的,甚至要让家长暂时放弃工作,陪着孩子去训练、考级、比赛。
褚晓彤十岁之后去了体校,她在此前早上天不亮,四五点起床去上冰。然后赶着时间去学校上课,等下午放学了再继续去冰场,直到深夜。
她不像丛澜,没有办法不听课自学。
这样辛苦的日子过了两年,最后她听从了教练的建议,选择进入体校。
年龄不够不能进市队,所以后来的几年里也是妈妈带着她东奔西跑。
等到十三岁上下,她从地方队来到北京,进了国家队有了更好的训练后勤支撑,开始出国比赛,拿到了成绩。
褚晓彤也就在国家队有了浅浅的根基。
那个时候,她顶上还有成年组的一姐二姐扛事儿,连青少组也有齐妍等人陪着她,褚晓彤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发挥其实很不错。
当时很多人都对她寄予希望。
可惜一二姐接连退役,齐妍发育关折进去一半,褚晓彤变成了一姐,心态时崩时不崩的,全靠玄学。
她教练每一次轮到比赛,都会特意向上天祈祷,希望褚晓彤能稳住,不求领奖台,至少别炸成烟花。
关于这个祈祷方式,她的教练迄今为止已经逐渐丰富、有依据,并形成了独属的流程与招式。
最初听到教练求神拜佛的褚晓彤:“!!!”
后来慢慢淡定习惯的褚晓彤:“。”
这趣事儿都在国家队里传开了,连冰迷那边都知道,论坛里到处都是。
一到褚晓彤参赛,大家就会找她教练,看看又在做什么。
褚晓彤从小到大的经历,是无数个运动员的代表,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但丛澜不是。
她还很幸运。
恰好二月份双人滑得了金牌,让花样滑冰这个项目进入了体育总局的视野范围,那边对冬训中心有了资源倾斜,很多方面大开方便之门。
不然,丛澜还得等全国比赛出了名次后,才能走流程正式进入国家队。
面对着没参加过比赛、没有滑过完整节目的十二岁(还差二十天)的丛澜,于谨怎么可能会相信她?
新手都没丛澜新,但都一样莽。
·
于谨都不晓得她是从哪里来的主意,开篇就要把所有的权限都抓自己手里。
咋的,我这个教练不管用吗?
不过他也没有生气啦,吃了瓜,整个人逐渐淡定了下来,等着看丛澜要给他掏什么东西。
却见,从那个银色双肩包中,丛澜摸出来了一个ipad。
1月份才在国外发布会上出现的苹果公司新产品,老贵了,这个32GB的要接近4000块钱。
丛澜在训练的时候会录自己的视频,然后慢放或者逐帧来查看自己的不足。
如果有哪个动作做得不错,她还会找找当时的感觉,看能不能复刻一下。
丛凛自从听说国外出了这么一个平板,就特别想给丛澜买来。
就这个,还是托了人给买回来的。
刚到手不久,热乎着呢。
这是他给女儿送的入队礼物,让丛澜看视频用,就不用每一次都扒着小相机和电脑回放她自己的录制视频了。
丛凛那会儿特别开心:“你要想看别人的比赛视频,直接从书包里拿出来就行,不用等回家找电脑。”
笔记本没办法让丛澜带着,她还是个初中生,又厚又沉的也不方便。
iPad就很好,这么小,跟她书差不多大,直接往书包里一塞,也不碍事。
在外面跑来跑去的话,拿着也方便。
于谨看了一眼她手里的iPad,挑了挑眉。
哎这个家长很溺爱孩子啊!
丛澜没注意他的神情,低头在屏幕上点啊点的。
她打开了一个网站,里面是冰迷论坛,上面记载着2009/2010赛季所发生的事情。
于谨接过,有点懵逼。
丛澜道:“我看了国家队以前的比赛视频,想简单了解了一下。然后我发现考斯滕十件里丑绝的有六个,剩下的水平一般还算可以。”
于谨:“……”
丛澜:“不过这个等等再说,我想说曲子和编舞。我认为请来的老师完全没有最大化程度地帮到选手。”
她想了想,换了个措辞:“或者说,有些编排很不错,但有些运动员的节目就不怎么样了。不仅没有考虑到选手本身的特点,还有一中奇怪的割裂感。”
于谨皱眉,没有说话。
丛澜:“在选择曲目方面,一要看是否适合选手风格,选手能不能把握住;二要考虑怎么将规定的节目内容放进去,规避选手的短处,为其争取最大利益。”
她耸耸肩:“我知道,这样显得斤斤计较了些,但既然是规则范围之内的,我认为就应该做到。”
考前老师还会划重点呢,你说我不要我就非得全面撒网,傻不傻啊?
最后考了个五十九,老师还恨铁不成钢冤枉得很呢。
编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现行规则中对节目时长、跳跃数量、旋转、步伐定级等都有着严格的规定,看小条款能看到双眼发昏——当然,至于会不会按照这些规定去公平打分,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选好了曲目,就等于为选手定下了基调。
人适合轻松风格,编舞师非要走悲情、大开大合路线,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如果选手能演绎出来也就罢了,人家无能为力,那在表演的时候节目内容分就会打得很低。
除此之外,编舞师能做的还有很多。
“你看,褚晓彤的这一个。”丛澜点出来了一个文件。
褚晓彤就很适合古典乐,不过她心态容易崩,一个跳跃抽风的话她就会瞬间紧张起来,导致后续的几个跳跃也开始变得危险。
丛澜:“我发现,她如果第一个跳跃稳定,接下来就会稳定许多。当有一个跳跃失败了,那么紧跟着的第二个跳跃就会很危险。”
如果接连失败了两次,那就完蛋了,褚晓彤这节目算是能炸成天边的烟花。
她的编排就尽量先上最稳的单跳3T,后面会跟着一个与3T有关的连跳。
一般是2A3T,或者3Lz3T,经常会有变动,因为规则所限,跳跃的个数、重复次数都是有要求的。
不可能说3Lz分数高,我就全部跳这个,不行的。
甚至有时候连跳里第二跳接了两周跳而不是三周,并不意味着该选手无法接三周,而是因为出于分数最大化的考量,将这个三周跳放在了另外的连跳中。
所以编舞师要综合考虑,如何以运动员当前所掌握的技术动作为基础,来编排组合出其可以得到的最高技术分,也就是T分(也作TES)。
表演分P分(PCS),别称节目内容分,有五个不同的标准,九个裁判按照细条款来严格打分(规则是这样,实际不一定),最后算成绩。
丛澜:“而且她一直有Lz跳错刃的毛病,但你看去年这个分站赛上,她这个Lz跳之前做了一个很大的转三,帮助她压了下刃,这个跳跃就变成平刃了。”
转三是一个难度步法,很多运动员都喜欢用转三进入跳跃,动作就是用冰刀在地面画一个“3”字。
有些人的“3”就画得比较小,是个细长条。
有些人的“3”弧度就很大,观感上显得流畅大方,动作潇洒好看。
但不是说前者就比后者差劲了,任何的安排都要放进整个节目里去评价。
于谨看了看,发现确实如丛澜所说的那样。
而且丛澜还把几个比赛视频放在了一起,来回给他慢倍速播放了一遍,让他能仔细地看到。
只有那一次,褚晓彤在比赛时候的转三步伐比较大,其他的倒是没有这样,所以对比起来格外明显。
丛澜:“我找了好几个电视台的角度,有的录制视角就偏一些,有的就正好对着她的起跳脚。”
说到视角这里,她顿了顿,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现场裁判打分有视野盲区,如果一个跳跃容易出错,可以利用在冰场上的区域分配来做一个规避。”
观众是周围的三百六十度都有,现场转播的电视台角度也是,可裁判席位就在那一条长边上,三天的比赛下来要看那么多场,是个人都会累。
用刃错误会被扣GOE,虽然跳跃质量可以弥补一部分,但总归是被扣了分的。
只是,裁判离得远,冰场面积大,选手起跳瞬间格外得快,不一定能被技术裁判给抓到。
关键是跳跃那么多,后期出分时二次观看技术动作的时候,依据就是回放视频,摄像机角度也是固定的啊!
很多编舞师都会这样做,利用视角盲区来帮助选手避开一定的扣分可能。
3Lz分值高,褚晓彤有这个技术储备可以放进去,就算错刃被标记扣分那也值得。
先不说利用规则钻漏子,只说让她更改跳跃进入的方式,从错刃变平刃,被标符号起码不扣GOE啊。
能赚一点是一点。
于谨当然知道这个,他只是没有想到,丛澜这个从未比过完整节目的小姑娘,居然也知道这点。
丛澜没有看他,错过了于谨的神情。
她拖动视频的进度条,划拉到了后面。
丛澜:“还有,褚晓彤的体力在后半段容易出现问题,上赛季选择的曲目又那么激烈,刚好在最后一节是情绪爆发,她这个时候根本出不来。”
于是就导致在最高·潮的部分,滑行、旋转全部变得软绵绵的,速度提不上去,整个人的身体姿态显得很疲惫。
P分怎么能上得去?
尤其是在大家最记忆深刻的末尾,这个时候都要打分给成绩了的。
于谨沉默。
他突然发现,丛澜说得居然真的很有道理,她不是信口雌黄,提出索要决定权也不是脑子一晕乎的中二病。
这样的小孩,成精了吗?
于谨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丛澜又翻了一组双人滑的图片出来。
“至于考斯滕,我觉得这个应该跟造型一起说。”她道。
考斯滕,花样滑冰的比赛用服,是从英语单词e里音译过来的。
都是手工制作,用的是大弹力的氨纶布料,上面会有刺绣、亮片、水钻等装饰物。
女单的考斯滕一向很仙气飘飘,男单那边只有少数的衣服会这样,很多选手穿的像是秋衣似的。
丛澜在任务世界里的生活与人生经历可丰富了。
她读过服装设计,参加过比赛,也自己动手做过秀服。虽然没有走到底,但她曾在任务世界里被誉为“新星”。
——没闯出名头是因为任务完成后她就离开了,给她时间的话,假以时日,丛澜绝对能做成一线大师品牌。
这会儿,她是真的很嫌弃国家队以前运动员们所穿的那些考斯滕。
为什么能做出来这么难看的设计?
别家都那么好看,你学着点不行吗?
难道这就是你们的艺术吗?
饱和度高到爆炸的紫色和粉色吗?
“丑,丑,丑,好看的。”她指着那些冰迷们总结出来的图片内容,“看,P分涨了一丢丢。”
别说丛澜以前有过一点服装设计的经验了,哪怕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完全外行,她也分得清楚美丑。
至于P分跟衣服到底有多大的关系,那这就说不清楚了。
运动员现场的发挥也不一样的,考斯滕顶多是锦上添花。
丛澜这话明显是越看越生气,所以直接照着她截图的论坛内容念了出来。
于谨:“……”
别这样,说辞太直白了!
你好歹委婉点啊!
丛澜苦恼:“我一直很疑惑,一个肤色微微偏黑的女单选手,为什么给她设计了这样一条粉色裙子?”
显得整个人黯淡无光,粉色但凡改一下饱和度、做些渐变,也比这个强啊?
于谨无奈:“我们的考斯腾都是与学校合作的。”
丛澜惊了:“命交给这么不靠谱的学校?”
于谨:“……”
也没这么重要……吧?
丛澜指着新视频:“看,掉渣渣了,扣一分。教练,辛辛苦苦最高级躬身转才2.7分,这就唰地扣了一分巨分啊!”
于谨:“!!!”
对!太坑了!确实是命!
选手的比赛服装是有要求的,不能过于暴露、必须是连体……最关键的是,不能将装饰物掉落在冰场上。
水钻也罢,其他的也好,只要被发现了,那就要扣分的。
还有的考斯腾会因为使用者的动作太大,导致衣缝破裂。
别的不说,选手正聚精会神跳跃旋转呢,感觉衣服破了,这么严肃紧张的时刻,难道不影响心情吗?
赛场上这样的事情发生次数不算少,单人滑以外,还有双人滑和冰舞这边。
国外的那些组合就有过意外事件,比如搭档的衣服被对方冰刀毁了、女伴的头发被粘在了男伴考斯滕上面、一方的衣服裂开了一大片……
如果说丑,丛澜还能忍。
那么,看到有人因为掉水钻导致扣分,衣服裂开导致选手动作变形,她就真的无法接受了。
特别是,自家人里,居然也有服装导致扣分的过往。
次数还能翻个巴掌来算呢,也是见了鬼了。
丛澜在论坛里划水的时候,翻到有人说上赛季那谁的考斯滕在赛前自己用针缝了一下,结果比赛时候仍然出现了问题。
丛澜当时就裂开了。
偶有一次,可以说是意外。
一个赛季有两人的考斯滕都出现了问题,前面三年加起来一共有五次,这是不是就很不合理了呢?
质量差、设计差,为什么还要继续合作呢?
丛澜表示她很不理解。
于谨看着她为以前的运动员气愤,心里有点复杂。
服装的事情他知道,也亲眼见到过,事后有处理,冬训中心这里向北服问责。
只是,两个大型组织的合作,主事的又不是他们这些基层,最后拍板定下的还是领导们。
丛澜看向于谨,认真地道:“我是有备而来的,不是中二病发,自以为日天日地有多厉害。”
她重复了第二遍,还多了一句解释。
于谨点头:“嗯,我知道。”
他看到了,孩子很用心很谨慎,也对花滑比赛有着一定的了解,并非什么都不知情。
丛澜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所以,可以吗?”
她坐在于谨身边,带着自己不知道整理了多久的资料,像是一把藏于剑鞘里的利刃,并未出鞘,就已经让人能够感受到她的锋利、冷冽。
当某日,剑出鞘,不知是何等的风华。
是挥剑决浮云,还是一剑霜寒十四州?
于谨似乎能透过丛澜的瞳孔黑色,看到那雪白无垠的冰面上,站着一个骄傲的身影。
天才总有特殊的地方,这是总教练在前两日对于谨说的。
他藏在这句话后的意思,于谨明白。
国家队不缺天才,他们也需要天才,尊重、引导、一定程度的容忍,只要不越过底线,其他的都好说。
丛澜现在触碰到底线了吗?
其实没有。
于谨明白她的想法,丛澜不想被直接分给原有的编舞师、原有的不靠谱服装团队,她希望能多几分选择,能表述自己的看法。
有的队员,像是褚晓彤、陶宁,她们这类就比较希望能有人替着拿主意,教练多管管是刚好的。
丛澜这边的话,于谨觉得他可以在旁边看着,让她自己去造作,以一个协助、帮助的角色来陪着她前进。
教练不是一定要站在前面对学生耳提面命,他也可以是一个指引光塔,带着学生踏上正路,再引着她往前走去。
老黄说,丛澜不是一个听不进去话的孩子,如果以后两人在训练或者其他方面有了分歧,直接跟她说就行,该她的错她会认,不该她的也别想按着她。
于谨到深雪俱乐部的时候,老黄高兴又庆幸,因为在国家队里,他个人认为,于谨这孩子的性格比较适合带丛澜。
“反正最后节目是你来比,”于谨笑了笑,“你不乐意的话,我也没办法。”
丛澜:“诶?”
于谨:“可以,我应下了。”
他道:“本身运动员的意见也是要被参考的,编舞这里最近两年确实一直是Sophia,不过联系其他人也没什么问题。”
她有自己的模式,团队也给力,出节目很快。
只是在某些方面确实有所不足,比如队里的双人滑编舞就很好,单人的话有时候就弱一点。
褚晓彤上个赛季自由滑有点问题,就是因为给她的这个编排几乎没怎么变动过,跟Sophia之前为其他人编的节目差不多,没有考虑到褚晓彤的个人特点。
这个里面远比丛澜指出的要多,不只是体力问题,有些衔接跟褚晓彤的个人习惯是违和的,节目复杂程度影响到了她的跳跃稳定性。
丛澜跟于谨不一样,她不知道褚晓彤的训练情况,对这方面不了解,所以不知道这些。
Sophia的客户很多,一个赛季有时候能接二十多单生意,让她对每个客户都用心竭力,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很多时候,她会直接套模式,出来的节目就会显得重复、跟别人的相似。
步法串甚至都能一模一样。
冰迷管这叫炒冷饭。
褚晓彤的爆发力与有氧代谢本来就不平衡,她体力分配一直有问题。
还遇到了这样不适合的节目编排,相较上个赛季的节目来说,观感差,表现差,观众和粉丝早就看出来了,在私下没少骂。
但是没有办法,国内的编舞不算好,给孩子编一下就算了,国际上的比赛真的不占优势。
人才储备方面,不止是运动员,教练、编舞、国际裁判、医疗等,多多少少都存在问题。
于谨:“你说考斯滕的制作,这个没有关系,你不想跟队里一起,那就单独走自己的。费用报销方面我再找人问问。”
丛澜眼睛亮了起来:“那我可以自己出设计图吗?”
于谨讶异:“这不是随便画画的。”
丛澜:“其实我妈妈也可以给我做衣服,她会。”
于谨:“……”
丛澜:“其实我也会,缝纫机我踩得贼溜!”
于谨:“……”
你每天到底都在做什么?
丛澜:“嘿嘿。”
她收好了iPad,快快乐乐地跟于谨握手:“那咱们就说定啦!等回头你提的建议我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也会否决的,你不能跟我急赤白脸的啊!”
于谨敷衍地晃了晃手:“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
·
当晚,丛澜进入意念空间的时候,在主控台那里问了问,这里给不给提供节目编舞。
【可以,但需要输入当前世界竞技规则,申请总系统处世界数据库信息输入连接。以便为运动员提供适合的节目编排。】
丛澜:“还真的可以啊?”
那这是真人编的,还是智能程序给的?
她转念一想,问:“可以教我如何自己编舞吗?”
【相关课程已检索完毕,可进入查询链接观看学习,一对一教学请认证身份信息,系统将根据基础数据进行安排。】
丛澜:“真妥帖啊。”
高科技,什么时候能在现实里拥有?
要是能拆了……算了我可能会先被这里给拆了。
丛澜摸摸这个高科技感十足的冷冰冰台子,有点想拆,但不敢,也搞不定。
主控系统沉默地,不发一言。
她看了下今日的练习规划,在非人类教练来之前滚去热身了。
真好,一天练两次,她不进步谁进步啊。
大概是知道丛澜马上十二岁,明年可以出去比Jr(青年组)比赛,根据ISU的规则,今日的训练中多了一个3A3T的连跳。
新的一年,2010-2011赛季,作死的国际滑联又改规则了。
原来要求青年组女单的短节目中,必须跳一个2A和一个F跳,现在后者换成Lo跳了。
而且短节目不能出现3A单跳,3A只能作为连跳存在于节目构成里,同时,单跳与连跳的中类不能重复。
不过连跳的俩跳跃倒是可以重复,比如3T+3T这样子是允许的。
两个单跳,一个连跳,2A占据了一个名额,再来一个3Lo,剩下的连跳就要看选手本身能跳什么最高分值的了。
3A有8.5的基础分,3T是4.1,加起来的话这个连跳就是12.6了。
第二跳只能连T或者Lo,在不重复跳跃中类的前提下,这是丛澜能做到的最高分。
要知道,国际赛场上一线女单常用的3Lz+3T也只有10.1分,少这个连跳2.5,是个巨大的分差了。
丛澜在意念空间里摔摔打打,现实中,于谨正在台灯下给她排兵布阵,看看怎么做跳跃才能实现最大的技术分。
以前带邹蝶的时候,给她排跳跃旋转要抠着技术动作来,于谨头都快想秃了。
现在倒好,丛澜的技术储备太充足,他想怎么排就能怎么排。
虽然明年才会去参加JGP系列的比赛,但训练肯定是要超前一到两年的。
技术又不是今天练了明天就能成,都要经过时间的稳固与打磨。
国内赛是青少年组和成年组的女单一起比的,节目规则依从国际滑联的技术手册。
两个组别的规定基本一样,只在少数地方有着不同的要求,算下来没多大的差异。
于谨就干脆让丛澜把2010赛季的国内赛当成练手的了,反正她十二岁的年纪也没办法出国比。
现在把3A塞节目里,就算崩了也不怕,都是自家人。
于谨:“嘿嘿嘿,3A,青少年组女单的3A。”
为什么青少年组的时候大家不把3A放进短节目呢?因为她们不喜欢吗?
不是的,因为她们不会跳。
男单都不一定能稳3A,丛澜现在的稳定率却很不错,再练一年的话应该会更稳妥。
3A3T也可以试试,于谨心想,这样的节目构成,要是编排步伐和旋转能够定在四级的话,到时候这分数真是要逆天了。
光设定的技术基础分,丛澜就够甩别人一大截了。
于谨写写画画:“唔,要是3A3T练不成的话,换成3Lz3T也可以。”
这个分数也不错。
反正怎么排都很不错。
他开始期待比赛节目早点定下,比赛早点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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