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声
温言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良久没有说话。
陆渊不?安又迫切的等待着,心脏随着她的缄默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隔了许久,面前的人终于低声开口:“那天晚上的事情, 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其实没有刻意记着。你也忘了吧。”
温言抽回了自己的手,声音一如?往常的淡漠平静:“恋人的基础是感情,感情是两个的事情,单方面的付出是迟早会出问题的。付出的人总有一天会疲惫, 觉得被亏欠, 可能当下不?会,但是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 那个时候,两个人积攒和牵绊的多了, 更加麻烦。”
“所以, 我们还是干脆不?要开始吧。”
陆渊整个人瞬间从头凉到了脚。
温言继续轻声缓缓道:“你的感情……我很感谢。之?前陪伴的时间, 也很感谢。”
气氛陷入长久的沉默。
半响, 陆渊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我不?需要你的感谢。”
温言低着头无声的笑了下, 声音轻到有些飘忽:“你想要的东西, 对于我来说太奢侈了。我只是活着就已经很累了。”
陆渊眉头紧拧,定定的看?着她,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沉的压得他难以呼吸。这?样的结果他在来之前做足了预想, 可此时真正听她说出口却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他深深地吸气,再一次恳切的开口:“是我自己愿意一厢情愿付出,我不?会再给你压力,你什?么也不?用做,只管接受就好。未来的事情有很多的变数,我们现在先不?要去想那么远好吗?”
温言听后并不?为所动, 只是慢慢的摇了下头:“你愿意付出,可是我不?愿意亏欠你。我既然不能回应,也肯定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总有一天你会因为一味付出而感到厌倦,而我会从一开始就不停的愧疚。结局已经这?么显而易见,我们为什?么还要选择开始呢。”
陆渊语气变得急切起来:“我不?会……”
他想说,他不?会厌倦,不?会改变,不?会离开她,可是语言在此刻显得那么无力苍白,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确切表达他的心意,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和相信。
温言却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微微的笑了下:“未来有很多的变数。”
轻而易举的就拿他的话将他堵的哑口无言。陆渊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昏黄光线下,他的眼底仿佛有一瞬的伤痛,隐忍而脆弱,一贯清沉的声音有些暗哑,望着她的目光近乎恳求:“你能不能……”
温言极为平静的打断他:“陆渊,你希望我以后过得更累吗。”
眼前的人骤然沉默了。他定定的望着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就像是局外人一样,冷静而坚决,直白到近乎残忍的剖析着他们的关系,不?留一点颜面和余地。
可悲的是,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他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他愿意为她倾尽所有,可对于她来说,不?过都是徒增负担罢了。
他们之间,付出的一方才是欢喜,接受的那个反而是压力。她已经因为他平白无故的受了很多痛苦,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自私的强迫她承受来自他的压力了。
陆渊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终于缓慢的逐渐清醒过来。
这?次,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温言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像是在微微的颤抖。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垂眼看着他的手臂,有一瞬的晃神。
两个人在安静的房间里兀自沉默。谁也没有先说话,仿佛都觉得先开口那句别离有些残忍。
隔了许久后,还是陆渊先开口。
“以后记得要按时吃饭。别再那么挑食了。”
温言轻轻的嗯了一声。
“睡眠不?好还是要去医院,别总是自己乱吃药。”
温言愣了愣,有点惊讶。
陆渊看?她这副呆样子,故作轻松的笑了下:“你自己就放在枕头下面,我可没偷着翻你的东西。”
温言低低的说:“我知道。”
顿了顿,他又问:“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温言摊开手掌看?了看?:“晚上活动结束的时候,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一下。”
“严重么。”
温言轻描淡写:“还好。没什么事。”
陆渊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上次,你的腿,有没有……”
温言淡淡的笑
了下:“早就好了。”
她这么宽容又疏离,陆渊心里忍不?住一阵难受。
他很想看看?她的伤口,可是他连继续关心的资格都没有了。
半响,他低声说:“工作上解决不了的事情,让何砚找我。”
温言看?着他的脸,陡然间有些恍惚。
上一次分开的时候太难堪,很多事仿佛都没来得及仔细想过。
比如?,那些认识他之?前的漫长时光,她一个人都是怎么过来的。
好像跟这?两个月也没什么区别,可又分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再也没有人无聊的给她打电话,问她中午吃了什?么;没有人等在她工作结束的时间,嫌弃的丢给她一条毯子?;没有人不厌其烦的叮嘱她,好好吃饭,早点休息;没有人睡在她的身侧,夜半梦醒时转身就能触到。
原来,她其实还是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曾经有过短暂的瞬间,她可能已经接纳了他进入自己的世界。
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在他面前她会觉得放松和心安,为什么分开后她经常会梦到他,为什么她会想知道他现在跟谁在一起。
她其实全都明白。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她对他有习惯,有接纳,有信任,就是没有爱情。
他的感情,她既不能自私接受,也不?想背负愧疚。如?果他们终将是这样的结局,她只能选择在这一刻就干脆的抽身。她害怕未来的自己会更加习惯他的陪伴,害怕总有一天他的感情会被时间消磨殆尽,那时的失去,她会更加无法承受。
他可以拿感情换她的依赖,可是感情会变,依赖不?会。她没有勇气去赌这?一局。
安静半响,陆渊又缓缓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舞台上。你穿了一条白色长裙,坐在钢琴前面,整个人清清冷冷的,看?着特别难以接近。”
温言回?过神,讶异的抬眼看着他。
他整个人像是陷进回?忆里,语气低缓而飘忽:“当时我想认识你,结果阴差阳错的找错了人。再遇见你的时候,就是画展那天了。”
温言安静了片刻,轻声说:“还有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陆渊轻轻的笑了笑:“是啊。那时候我还想
,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温言垂着眼睛,没有作声。
他继续低声说:“你的新专辑那天我看?到了,很像我们当时在画展里见到的那幅画。”
他静静的看?着她,神色里有种说不出的哀然。
“如?果我们最初遇见的时候,我能再认真一些,我们是不是也不?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温言许久没有说话。隔了许久,她轻声说:“之?前分开的时候太突然,很多话没有说清楚。这?次都说明白了,挺好的。”
陆渊点点头,片刻后,终于低声说:“我走了。”
他站起身,蹲的太久,以至眼前有些眩晕。
温言忽然有些不?忍去看他。她低着头,轻轻的说了句:“路上小心。”
陆渊无声的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小心翼翼的抚了下她的头发,离开了房间。
到底谁也没有说出那句再见。
房间里又恢复了熟悉的寂静。温言靠在沙发上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许是白天时哭了太多,眼睛一直干痛疲惫的厉害。她抬手揉了揉,半响,停住了动作。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楚。
她恍恍惚惚想起,她的人生中曾经离开过很多的人,却还从没有过真正的当面别离。
他们大多是不声不响的消失,或者?突然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陌生的仿佛从前都是一场幻觉。
她不喜欢离别。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这?感觉都有些残忍,并不好受。
即使今天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温言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抿着唇忍住了眼前的雾气。
早上起来时,外面的天气晴朗,太阳特别的亮。
温言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凌晨的时候刚下过一场雨,冲刷掉了昨夜的一切痕迹。
外面的空气清新而潮湿,温言探出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回?到了房间。
手机在床上振个不?停。
她接起来,打开免提,拿着走进浴室。
何砚的关心很像是例行公事:“手怎么样了?”
温言挤上牙膏,心不?在焉的答:“没事儿。”
何砚嗯了一声,又淡淡的问:“你以前写过一首叫'余声'的歌?”
这?话题转的实在太快。温言手里的动作不?禁一顿。
“写过。”
“多久以前?”
温言轻拧着眉想了想:“大学的时候吧。很久了,具体记不清了。”
“还能找到手稿么。”
温言愣了一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极为淡定:“这?首歌现在被人翻出来,说是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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