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胜你半目
“主上教训的是,以后一定再谨慎些。”
“嗯。”银发男子挑眉问道:“故意留下那两个选定的成员,有没有露出破绽?”
“应该没有。”
“应该?”银发男子面露不悦,有些不爽,右手非常迅速的抬起落下,歘的一声!
温如玉右耳旁的一缕细辫发丝掉了下来,脸颊流下了一行冷汗。
“歪了点,本来掉下来的应该是你的右耳。”
温如玉立刻提高音量:“站位均匀,表情自然,事情发生在眨眼之间,并且连那两个成员自己都不知道被我们动了手脚,所以没有露出破绽的可能!”
银发男子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疲惫。
“嗯,我倦了,后面的事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
说完,银发男子慢步离开,温如玉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躺在床上,拿出了那个紫色锦囊。
打开后,里面有一枚围棋的棋子和一张纸条,但是这枚棋子有些奇怪,竟然被分成了四个区域,一半上面黑下面白,另一半下面黑上面白。
温如玉望着这枚奇异的棋子,眼中露出了深深的震惊。
打开纸条,是一段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文字,而白少平先前两个锦囊上的字,则是手写的。
“温如玉,看到这枚棋子,我知道你会想起多年前一次失败的经历。
而你能拆开锦囊看到这段话,就说明,这一次,你又失败了。
但前一次失败时,你我还是同路之人,此次失败,却已站在了对立面。
你我虽未谋面,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不该是如此一个怙恶不悛的人,不管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此刻悬崖勒马都不晚,回头之后,即便没有了来时的路,但总会面对着正确的方向。
处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处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这是师父教的,那天晨光熹微,微风不燥,你可还记得,这是师父的第几节课?”
温如玉看完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喃喃道:“我怎么会不记得,第六节课,《孔子家语·六本》。”
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他与一众师兄弟刚刚听完文圣的第六节课,这堂课讲得格外的晚,众人走在回屋的路上,师兄高兴的和他笑道:“如玉,这么晚还去棋房练棋啊,太刻苦了吧?”
那时的温如玉个头不高,但在棋房同除了八段的师兄下不过,八段以下已无敌手,却依然每天下课就钻进棋房,钻研棋谱,放在现在的话来说,内卷的很。
“是呀,师兄,你们先走!”
来到棋房,温如玉一如既往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却意外发现一个多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棋盘,上面摆的两个棋笥里,竟然装的都是同一种棋子,四个区域黑白交叉。
“这是什么下法?”
突然,棋房另一间房,响起了一个孩童的声音:“两色四相棋,落一枚子,相当于同时落四枚,棋盘也要放大四倍,最近刚在一本古籍上找到的新玩法。”
温如玉吓了一跳,这人声音听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同龄,师父弟子里,别说和自己同龄,几乎都是大自己十岁以上。
“你,你谁呀!干嘛躲在房里,出来!”
“你现在坐着的位子原本是我的,你来了,我就只能躲进来。”
“为什么潜进师父家里!”
“我没有。”
温如玉那时已经法相不俗,稍一想,也是,一个和自己同龄的人,怎么可能潜入的了文圣的家里?所以只能是文圣默许的,想到这,也就不再紧张。
“为什么要躲起来?”
棋房里的声音说道:“我……不方便与人见面。”
“嗯?”温如玉有些不解,低头看了看两色四相棋,突然来了兴致,笑道:“不如来下一局吧?这下法,我觉得还挺好玩的,你要是赢了,我就当没见过你,你要是输了,就出来让我见一下,怎么样?”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道:“好,但我不能落子,我们隔空弈棋吧。”
隔空奕棋,没有实物棋盘,凭记忆落子,不仅要记住对方的也要记住自己的,也是一种法相训练的方式。
温如玉嘴角一笑,道:“行啊,你先来的棋房,你先。”
“好,左上角,三三。”
温如玉经常一个人枯燥的练棋,现在有人陪练,兴奋了起来。
“起手三三,你果然很保守啊,右上角,小目。”
……
“六之十一,冲。”下了一会,温如玉便感觉到了,这个人的棋术相当不凡,是个高手。
……
“五之十三,挡。”又下了一会,两人忘记了时间,完全沉浸了进来,温如玉在疯狂进攻,房间里的声音在严防死守。
……
“十一之十,打吃。”两人已经进行到了终盘,房间里的声音似乎已经挡不住温如玉的攻势,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温如玉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朗声道:“防了这么久,还是露出破绽了吧?这一子,就让你露出真面目!”
“七之十二,提!”
落下这一子后,温如玉得意的很,房间里也久久没有出声。
“怎么样,还不认输?”
良久,房间里才传出一声:“九之八,镇。”
话音刚落落,温如玉双眼瞪大,如遭雷击,整个人僵住了!
半响,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我输了,输了半目,没想到你竟然忍到了终盘最后几子,其实一直在等着最后这一手,为了让我放松警惕,甚至故意延长了落子的时间,让我误以为你是防守越来越吃力,好深的心机,我不服,刚刚是你先落子,这次我先。”
但是,半天房间里都没有声音传出。
温如玉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嘴角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
人一旦陷入回忆,就会越陷越深,温如玉又想起了刚拜文圣为师的第一堂课。
茶心那时还没有老态龙钟,看着孩童模样的温如玉,慈爱的道:“如玉,今天是你拜师的第一天,第一堂课,我要教你的是,我们读书之人的终生目标。”
年纪虽小,但温如玉却格外懂事,纯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茶心,恭敬的道:“请师父赐教。”
茶心幽幽的道:“很简单,二十二个字,宋代张载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温如玉听着茶心声若洪钟般的声音,震耳发聩,仿佛每个字都撞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嘴中重复呢喃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师父,我懂了,修己渡人,承前启后。”
茶心宠溺的摸了摸了温如玉的头,柔声道:“如玉,你悟性极佳,日后不管身在何方,做任何事,一定要记住这四句话。”
温如玉认真的点了点头。
……
“第七堂课,继续学《论语》,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
“第十三堂课,《大学》八条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第一百五十三节课,开始学习二十四史加清史稿……”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温如玉躺在太平道基地里自己的床上,眼神逐渐变得清澈。
突然,神情又变得痛苦起来!拼命捂住自己的头!
死死咬紧了牙,脸上青筋暴起,不停翻滚,显得十分难受。
双拳不停在床上和墙上敲打,甚至撕扯自己的头发!似乎是要抽离自己脑海里另外的东西!
这就是萧明给温如玉写这张纸条的原因,当然不是为了挖苦嘲讽,也不是为了炫耀或者责骂,而是要用回忆和文圣的教导,唤醒他内心最后一点良知!
温如玉表情狰狞的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突然,眼中又闪过一丝隐晦的灰色!
温如玉马上停止了挣扎,大口喘着粗气,缓缓站起了起来,眼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狠!
狞笑道:“为万世开太平……师父,我现在就在开太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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