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宗室的咄咄逼人,急召传来
府邸正堂内,气氛肃穆,来自赢氏宗亲的众人,都盼望着白衍能为他们在嬴政面前,主动开口分封。
而白衍则安静地坐着,细心地聆听每个人说间的客套恭维,不露一丝表情,今日来到这里见面的目的,彼此都清楚,眼下不过是心照不宣而已。
而就在客套的攀谈中,嬴傒并未说太多话,一直在注视着白衍,好奇这个秦国年轻的大良造,面对如今天下之局,心中是何打算。
“不瞒武烈君,今日吾等在此,实在是心忧秦国!当今秦国看似吞并天下,然六国余孽依旧分布于天下各地,动乱、反叛之事不绝于郡县!唉,吾等也是想着,秦国图精百年之治,历代秦国君王之愤,方有此时代周,而今灭六国,秦国关中百姓,已经不堪重负,难经战火摧残!”
赢光与赢学对视一眼,随即便看向白衍,直言来意:“故而吾等皆有心,为王上,为秦国分忧解难!”
“白衍,洗耳恭听!”
白衍看向赢学,抬起双手,示意赢学继续说下去。
“吾以为,秦当分封,昔日武烈君在王宫书房直言,吾等皆有耳闻,在此便不多提,在吾等眼里,当今秦治天下,非王上一人能规治,王上纵然有吞天下之能,可面对各地郡县官吏无为、昔日诸国余孽作乱,王上……”
赢学说到最后,对着白衍摇摇头。
“可不是!听说昔日楚地每日呈送咸阳的竹帛,便有三石之数……”
“燕魏之地,也好不到那里去,听闻那田假被杀,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连同昔日扈从、宠妾,也全都失去踪迹……”
“还有昔日齐王之死,听说也似乎也有蹊跷……”
正堂两旁,诸多站着的男子与女子,以及少许跪坐在木桌后的宗亲之人,听到赢学的话后,纷纷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道。
“武烈君,在下便直言一句,当今秦国,当行分封!此事绝非吾等徇私,实乃为秦国,为王上,为诸地百姓着想!”
赢学看向白衍。
随着跪坐在木桌后的赢学发言之后,正堂内便竹简安静下来,所有赢氏宗亲以及儒士,纷纷看向白衍。
虽说赢侃已经送回消息,把昔日在王宫书房内发生的事情,以及白衍与鲁太傅不对付一事,全都告知宗亲这里,但对于白衍,宗人还是希望白衍能够表态一番。
“渭阳君以为如何?”
白衍默不作声,两息后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正堂上方,坐在主位木桌后的嬴傒。
嬴傒在秦国的地位、资历十分特殊,加之白衍与嬴傒并不熟悉,就传言来说,嬴傒在白衍眼中,是一个为秦国,处处为嬴政着想的宗室之人,这也是为何嬴政昔日如此敬重嬴傒的原因。
然而传言终归是传言,人心都还隔肚皮,嬴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需要白衍接触更多一些,再做判断。
木桌旁。
余老卒抬着油腻的手,捋开凌乱的长发,另一只手拿着鸡腿肉,大口大口的吃着,时不时让一旁年轻貌美的侍女,喂自己一口酒,看模样,好不惬意。
这也引得不少宗亲的年轻子弟,以及一些女子侧目,诧异之余,目光也忍不住露出古怪。
说实话,若非是跟着武烈君前来,以及武烈君此前的那番话,看着老头的模样,他们还真忍不住视其为乞讨之人。
“当今秦国,却非王上一人之力,能够治理!”
嬴傒灰白色的头发下,略显老态的面容上,双眼看着白衍,思索后,轻声说出这一句话。
而嬴傒的表态,显然落在众人眼里,都忍不住开心得意,毕竟眼下他们的主心骨之一,便是嬴傒,有嬴傒的赞同,他们不担心在这次的分封之争中,会被其他人如何。
嬴傒的辈分与资历,摆在那里。
“这酒肉真香,再来一份!老夫好久没吃到那么好的酒肉!”
余老卒的惊呼声,把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就连嬴傒也不例外,看着招手的余老卒,别说其他赢氏宗亲之人,终是露出不耐、反感之色,就连嬴傒,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但好在所有人都不想因为一个余老卒,而与白衍有隔阂,于是在赢学的示意下,余老卒身旁的美侍,连忙点头起身,朝着正堂外走去。
“武烈君以为如何?”
被余老卒出声打扰,众人回过神后,纷纷再次看向白衍。
“渭阳君之言,亦是白衍之忧……”
白衍从余老身上收回视线,松口气,随后对着赢学等人说道。
知道眼前这些人的打算,故而看到赢光、赢学,以及其他赢氏之人、儒士皆是面露喜色的模样后,白衍并没有意外,而是把话一转,摇了摇头。
“然白衍乃是领兵之将,非是朝议之臣,自知才疏学浅,不敢贸然行谏言之举!”
白衍言外之意便是,嬴傒的话白衍也很赞同,可谏言一事,自己不过是一个领兵之将,不敢去向嬴政提建议。
“武烈君过谦!武烈君之才能,世人有目共睹!不提上郡高奴,武烈君冒死为民,行非议之举,就是在分封洛阴后,亦是震惊世人,世人途径洛阴,无不惊叹武烈君之能!”
“是啊!武烈君莫要过谦,世人皆知武烈君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乃是深得王上厚信之人!”
几乎就在白衍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赢氏宗亲之人,便连连称赞道。
在赢氏宗亲等人眼中,白衍是摆明了也想分封,可就是不愿意主动去与嬴政开口,劝解嬴政分封。
日后若是嬴政选择分封,按照白衍的功劳,封地恐怕绝对不比其他人小,而若是嬴政被李斯、鲁太傅等人说服,执意不顾天下民意,不行分封,那么白衍便事不关己,仍会被嬴政所喜。
天下哪有这般好事!他们可不答应!
“武烈君可莫要……”
正当赢学跪坐在木桌后,也准备对着白衍说话之际,突然间就有一名男子,急匆匆的来到正堂内。
“渭阳君!云阳君等人,已经来到府邸门外!”
男子对着嬴傒拱手打礼。
白衍看着男子,看着对面众人闻言后兴奋的模样,听着身后激动的声音,心中忍不住叹口气,虽说这些宗亲之人咄咄逼人,但只要自己不松口,这些人也不敢如何,更不敢用什么手段。
但总归是麻烦,特别是云阳君赢淡等人到来,昔日在齐地临淄,白衍与赢淡等人接触过,也大致理解赢淡的为人,此前推辞过一次,这次见面,怕又要少不了一些麻烦,特别是昔日鲁太傅前来咸阳的途中,突然变卦,折赢淡等人的颜面不说,还无异于戏耍赢淡等人,赢淡几人如何能眼下这口气,今日怕是赢淡等人,也会想办法除掉鲁太傅。
果然是宴无好宴!若非是顾忌嬴傒的名望,白衍不想折嬴傒的颜面,今日还真不想来这里。
思索间,白衍突然注意到,余老面色泛红之下,模样虽说看起来无所事事,但在隐晦的地方,一根手指悄然在酒壶上,似乎在写一个字。
看着余老那偷偷摸摸的举动,弯弯曲曲的来回比划,白衍立即联想到,方才余老是故意支开身旁侍女,而余老的比划,让白衍脑海里浮现一个字。
“翦!……王翦!”
白衍望着余老那醉咪咪的目光中,眼中的淡定,哪里还不知道,余老已经了解到眼下的局面,并且心中也大致猜到白衍的想法。
余老这是想让白衍提及王翦,用王翦来推脱!
片刻后。
伴随着脚步声传来,白衍转头看去,便见到云阳君赢淡、赢回、赢滁等人进入正堂之中。
见到众人起身,白衍自然不会托大,也起身看向赢淡。
“武烈君,许久不见!!!”
赢淡见到白衍,面容尽是喜色。
显然,赢淡也已经得到赢侃、王绾的消息,知道白衍与鲁太傅不合,有心倾向分封,这让一把年纪的赢淡,自然是喜笑开颜,见到白衍那叫一个亲近。
“白衍,见过云阳君!”
白衍拱手还礼,正准备说话之际,却又看到一名仆从,急匆匆的走来。
这一幕不由得让白衍有些疑惑,赢淡等人都已经来到府邸,这仆从神情举止,为何看起来如此着急。
此刻疑惑的不仅仅是白衍,就连赢淡、赢滁等人,也不由得回头看去。
“渭阳君!府邸外有宫卫求见,说是咸阳急令!要见武烈君!”
仆从在众人的注视下,跪地对着赢羲禀报。
“急令!”
“咸阳急令?”
刹那间,正堂内很多人都被这个消息给弄得有些懵,这时候怎会有咸阳急令传来,而且还是给白衍的,明明白衍方才被嬴政派来,治理士儒在岐山脚下闹事,为何白衍方才抵达这里不久,咸阳就传来急令。
莫非?咸阳又出了什么事情?不然嬴政为何要如此着急,给白衍送来急令!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得,纷纷把目光看向白衍,见到白衍似乎也不解的模样,于是面面相觑起来。
“带人入府!”
嬴傒也疑惑的皱起眉头,但还是连忙让仆人把宫卫带进来。
此刻被这个消息搞得有些懵,在众人的等待中,很快便见到仆从把几名宫卫领到正堂之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宫卫士卒见到在场的众人,显然也是被吓一大跳。
知道在场的都是惹不起的人,于是宫卫低着头,见到白衍后,连忙上前来到白衍面前。
“武烈君,王上急召,命武烈君立即放下手中事务,立即返回咸阳,入宫面见!”
宫卫抬手,将急召交给白衍。
余老卒在一旁此刻也没有醉醺醺的模样,面色有些担忧的看向宫卫,随后看向白衍。
“咸阳可是发生何事?”
嬴傒望着白衍拿起急召,打开看起来,于是询问宫卫。
曾经身居要职,是秦国栋梁也是嬴政心腹的嬴傒,清楚若非发生什么大事,否则嬴政绝不会在这时候,把方才抵达的白衍急召回咸阳。
“到底发生何事?”
“不知道啊!”
一个个宗亲之人,此刻也摸不着头脑,看向彼此,随后安静的看向那名宫卫。
赢淡等人亦是如此,得知白衍在此,本是喜色的脸颊上,眼下,面色已然有些低沉,毕竟来到这里,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与白衍说。
“回渭阳君!据说是东胡勾结匈奴,一同南下,如今云中、雁门、代地等五郡,已经派人到咸阳告危!”
宫卫不敢隐瞒,毕竟在这正堂内的人,随便一个都是他惹不起的权贵,更别说嬴傒,乃是秦国老宗室。
“什么,匈奴!东胡!!!”
听到宫卫的话,瞬间正堂内便喧嚷起来,而赢淡、赢滁、赢回等人,更是面色一变,看向彼此,除去错愕的目光外,还有些不自然,再次看向白衍时,眼神也不再是那般阴沉。
“东胡怎会在这时候南下?并且还联合匈奴!东胡与匈奴可是世仇!”
嬴傒皱眉不解,自言自语间,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匈奴与东胡的过往,别的不说,就是这几年间,嬴傒就有耳闻,东胡趁着匈奴元气大伤,可是没少侵占匈奴的领地,逼迫匈奴献出女人。
这两股北方势力,怎会搅合到一起去?
“渭阳君!王上急召,事情紧急,白衍便先告辞!他日若有机会,白衍定当再来拜访!”
白衍的声音传来,嬴傒回过神后,看着打礼的白衍,连忙拱手还礼。
虽说话还没有说完,并且有心挽留白衍,商谈事宜,然嬴傒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外敌入侵,咸阳急令,白衍耽搁不得。
“吾送武烈君出城!”
嬴傒看着还有些不甘心的族人,没有理会,见到赢淡有话要说的模样也是如此,并且主动要送白衍一趟。
白衍有些意外,随即抬手,对着嬴傒示以感激。
雍城之中。
街道上,白衍与嬴傒、余老卒一同乘坐在马车之中,而这一次送白衍出城,嬴傒没有再提及分封一事,而是突如其来的说起一些旧事。
“听闻昔日武烈君,见赵太后身体不适之时,特地向王上谏言!”
嬴傒看着白衍,笑着询问道,似乎眼中,隐晦的闪过一丝惆怅。
“确有此事!”
白衍点点头,不清楚嬴傒为何谈及这个,要知道赵太后已经亡故多年,这也是陈年旧事。
嬴傒看着白衍疑惑的目光,似乎知道白衍不解,于是望着前方布帘笑了笑。
“武烈君可曾知晓,昔日赵太后亡故前,曾亲口叮嘱王上,武烈君,当为秦国重用,社稷之臣!”
嬴傒说完,再次看向白衍。
这下轮到白衍一脸诧异,赵姬亡故之前,唯有嬴政在身旁陪伴,世间都在传言赵姬亡故前,曾有言叮嘱嬴政,不过无一人知晓详情。
嬴傒为何知晓?又为何说赵姬亡故前提及的是自己?
“吾曾有惑,直至武烈君灭魏、破楚!为秦国寻回九州鼎……”
嬴傒笑着说道,望着白衍那年纪轻轻的侧脸,叹口气,思绪之中,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魂牵梦绕的女子。
此刻,嬴傒清楚,日后白衍是否能担当社稷之臣暂且不说,就这些年以来,白衍为秦国立下的赫赫战功,就足以配得上秦国,配得上嬴政的重用。
她这一次,终是没有再看错人!
“赵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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